真正的故事是?乌巴拉寨的祭司们曾经为了求得长生而供奉蟠龙神,他们背叛神女,致使神女人间?的化身在?一次寿终后便不再降世;百姓们遭受蛰神寄生,白骨连里,哀鸿遍野;幡然醒悟的祭司们愧悔不已,选拔出了被?神女赐福过的血脉后人之女作为活女神;那些象征不详的黑雾也并非活女神降罪于世人,反而是?活女神吸纳了蛰的诅咒;蛰觊觎神女赐福的血脉,在?世人的误解与驱逐之下,活女神最终走向大山,被?蛰吞噬。
最终,乌巴拉寨的子民们得到了痛苦的长生,他们供奉着维系他们生命、与他们共生的蛰神,向那早已无法回应人间?的神女忏悔终身。
而当年,那些为了长生而闯下滔天大祸的祭司们早已在?无尽的懊悔中死去,剩余的祭司自降为罪人,背负着应当下地狱的罪孽,将自己放逐于长乐神殿之中,陪伴早已逝去的神女,看守随时可能暴动?的蛰神。
蛰神无时无刻都?意欲闯出长乐神殿,然而蛰一旦流传于世,必将为祸人间?。祭司们只能藉由神女最后的遗泽镇压这天外而来的孽物,并一次又一次地献祭被?神女赐福的血脉,令蛰神不得脱生。
流传到神子江央这一世,活女神拉则本?是?八年前?的祭品。但,神子江央阻止了那场献祭,并放走了拉则。
于是?,那镇压在?神殿中的孽物,终于失控了。
第203章 【第47章】拂雪道君 孤虚无宿难返乡……
兰因带来的线索为宋从心拼凑上了谜题的最后?一块拼图。
“据经史记载, 蛰并非神州本土物种?,其真身乃域外天魔。最后?一任雪山神女希瓦钦姆, 便是?为了对抗蛰而逝世。”兰因将?自己在惊觉寺中的调查所得?如实相告,“蛰并非神明,而是?一种?源自天外的魔物,除了强大的创生能力?之外本身一无是?处。蛰愚昧,狂躁,没有理智,只知道一昧地繁衍与扩张族群。祂介于妖族与魔族之间,并拥有两个种?族的劫浊。”
“劫浊?”宋从心拧了拧眉,“这是?何意?”
“劫浊准确来说?, 应当是?远古外来之神对神州万灵的一种?诅咒。”兰因低低道,“我是?在一本古籍之上翻阅到这种?说?法的, 那本古籍表述神州生灵利用言语之灵僭越神权,解离神秘,最终引火自焚。自那之后?,人族,妖族与魔族的血脉中被掺杂了咒秽, 带来类似诅咒一样的劫难。但因其飘忽不定,世人难以为其定义, 认为其无有别体, 是?长时亦是?刹那,故称其为‘劫浊’。”
“人族之劫在魂,妖族之劫在骨, 魔族之劫在肉,其性质为垢染、喰噬以及消弭。”兰因闭了闭眼睛,“依照那位佛门老祭司的记载, 这大抵是?指三族之间因为血脉咒秽而必然?经历的磨损。人族拥有强大的灵性,妖族拥有强大的肉-体,魔族拥有漫长的寿命,与之相对的,人族需要对抗灵性崩解时的孤独与空虚,集群为生的妖族要抵抗嗜血暴戾的本能,魔族则要忍受自己的肉-体走向畸形与消弭。”
宋从心的意识一时间有些游离,三族之间的天赋她有过了解,“血脉诅咒”之说?她也?曾在姬既望那里得?到过一些情报。
但后?来,随着姬重澜的死,这些过去都?被埋藏在深海的巨壑里。宋从心没想到,距离东海无比遥远的雪山,居然?能得?到与之相关的消息。
“不过那位老祭司也?写了,这并无确切的实例,一切只源自他?对明觉之神的只言片语的解析。明觉之神在很久以前便将?此作为训诫传授给自己的子?民。”兰因压抑着嗓子?翻涌而起的血气,轻咳道,“破无明壳,竭烦恼河,解脱一切生老病死、忧悲苦恼……便是?为了抵抗人族的劫浊之苦。”
“我不明白。”宋从心有些不解,“孤独与空虚,难道不是?有情者皆会经历的吗?”
“是?,但劫之所以是?劫,正在于它是?不可控制的。”兰因微微颔首,认可了宋从心的说?法,“仙家修行,除肉-体的长生之外亦要锤磨心智,抵抗邪见劫浊,如此方可保有神志清明。否则稍有
不慎,便可能行差踏错走火入魔。蛰嗜血且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但它的肉-体依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弭,为此,它需要侵吞更强大的血脉,拥有肉-体,以及……灵。”
“所以它才?会渴求被神女赐福过的血脉……”宋从心沉思,“蛰之所以没有暴动,并不是?因为得?到了餍足的饵料因此被驯服,而是?因为活女神强大的灵镇压了祂的劫浊,令祂拥有了灵性。难怪长乐神殿中的九环壁画不以瞬时排序,而是?以圆环作为隐喻。”
由始而终,由终而始,从结尾逆转向前,是?前缘与因;以第一环作为结尾,则是?恶业与果。
“我们确实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宋从心缓缓坐起身,仰头。
“真正诅咒世人的不是?明觉之神,也?不是?只知繁衍的蛰,而是?那被蛰吞噬之后?与蛰同化为一体的万千活女神。”
这才?是?他?们破除诅咒所要解开的“结”。
“祂已经拥有妖族、魔族与人的血脉,若是?再拥有足够强大的灵,祂便能沟通天地,成为真正的神。”宋从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于将?雪山中挖掘出来的线索与天书上的故事链结成环,“拉则是?祂登上神位的最后?一件祭品。”
但为什么祂没有直接吞噬掉拉则,反而还将?拉则养大,慈母一样地关照她呢?
拉则与祂万分相似的容貌,其中又?有什么因缘呢?
“神子?江央曾有言,历代?的活女神都?会渴望朝着大山走去。”兰因推测道,“我猜想,这是?因为活女神本身的灵性极高,从而感知到了祂的存在。而人若是?与其对话,命途便会相系,从而催生出更强烈的劫浊。受其垢染,活女神们会近乎执着地弥补自己灵魂的空洞。但在乌巴拉寨的祭司看?来,这却是?‘蒙神感召’。”
因此,活女神沦为了不详的存在,再加上本身便是生祭的祭品,最终她们被带离了村寨,在远离世俗的“神国”中长大。
这可悲可憎的乌巴拉寨。
“不能让拉则被祂带走。”宋从心摇摇头,甩掉那些复杂的前缘与恩怨,只专注于眼下最重要的事,“无论是?否有法门化解乌巴拉寨的诅咒,眼下当务之急的便是?不能让拉则成为生祭。”
“嗯,我们可以规划下一步。”兰因似乎已经从那莫大的痛苦中缓过了神来,他?衣襟已经湿透,鬓发黏腻在脸上。
“不,是?‘我’,不是?‘我们’。这是?我应为之事。”宋从心回头看?向兰因,神情平静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来此有何目的,我还未曾知晓。”
“……”兰因似乎没料到她居然在这等关头提出拆伙,鲜少有表情的俊脸都?不禁愣怔了一瞬,“我绝无害你之意。”
“我知。”宋从心微微点头,神情却越发认真,“你助我良多,可我却不知你此行所求为何。我再问一遍,兰因,我能为你做什么?”
兰因确实是?宋从心从沙漠中捡回来的,但从兰因那特殊的体质便能看?出,宋从心当时救人的行为完全是?多余之举。事实上,即便她不对兰因伸出援手,兰因应当也?无性命之危,甚至根本不必因为一袋水的恩情而掺和进乌巴拉寨的重重危机之中。这一路上,兰因不仅勤勤恳恳地充当向导、翻译、探子?、打?手等多重职业,甚至还不惜自损己身救了宋从心一次。若说?这一切都?只是?报恩,那未免有些太过了。
兰因是?聪明人,宋从心自认也?不是?什么令人一见倾心、套人半生的绝代?佳人,他?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宋从心坦坦荡荡,她知道兰因另有所求,也?知道她与兰因之间是?在互相利用。但兰因为她提供了这么多的情报与帮助,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报答他?,替他?完成心愿才?是?。
“……”宋从心没有料到的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好像是?把眼前这处变不惊的青年给问倒了一般。
只见他?手指抵着嘴沉吟半晌,却是?突然?抬头,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字斟句酌地道:“因为我……善良?”
宋从心:“……”
兰因:“……你人不错,交个朋友?”
宋从心:“……”
宋从心十指交握面无表情,心想自己莫不是?长了一张很好糊弄的脸?这人找借口敷衍她居然?用的还是?疑问句。
兄弟,你自己都?不信!
被这么一打?岔,宋从心原本石头般压在心口上的郁气都?尽皆散去。她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药瓶倒出几颗养气回血的丹药递给兰因,青年沉默无言地接过,连警惕怀疑都?没有便将?丹药吞了下去。宋从心又?默默地递出水囊,兰因礼貌地道谢。
等兰因就着水将?丹药咽下之后?,宋从心才?淡然?道:“我在水里下了让人说?真话的迷药。”
兰因拔水囊的动作微微一顿,半晌,他?却是?垂眸:“你不会这么做。”
“嗯,所以你最好自己说?。”宋从心主打?就是?一个君子?坦荡荡,“你便当你喝了。”
兰因靠在墙上,再次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我们萍水相逢,我甚至不知道你真正的模样。”
这人果然?借着化妆的契机检查她是?否易容了。但是?眼下的一切决定都?可能攸关生死,她不能让眼前这人将?事情糊弄过去:“容貌皮相俱是?白骨,真心相交何必在乎外物?我的长相不会改变我所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