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晃你母亲都走了十多年了。”
沈沐云从袖中取出素白的鞋垫,递到薛丞相面前:“这是女儿特意为父亲缝制的,女儿十年未归,心中甚是想念父亲,便亲手绣了这双鞋垫,还望父亲不要嫌弃。”
“妤儿有心了,为父怎会嫌弃。”
薛丞相接过鞋垫,眼中满是欣慰。
沈沐云见时机成熟,便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听下人说,过几日皇宫设宴。女儿许久未曾出来,实在想去看看,不知父亲可否应允?”
薛丞相面露犹豫之色:“这......”
见状,沈沐云瞬间红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父亲,您莫不是觉得女儿拿不出手,怕给薛家丢脸?”
薛丞相见此情景,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说道:“既然妤儿如此想去,那我便吩咐你母亲,给你置备一身得体的行头,后日便一同前往吧。”
“谢谢父亲,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沈沐云垂眸行礼时,唇角扬起的弧度藏在广袖阴影里,随即转身离去。
当夜红烛摇曳,薛丞相摩挲着素白鞋垫上细密的针脚。
“今日在后院,妤儿抚了一曲《梅花三弄》。”,他抬眼望向许墨兰,“太子庆功宴,该让她也见见世面。”
许墨兰正绞着丝帕的手猛然收紧:“不行!妤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在宫里出了岔子冲撞贵人,丢了薛家的脸可如何是好?”
薛丞相眉头拧成川字,“妤儿上次回府那么多人看着。若不带她,外头该传薛家苛待女儿了。”
他端起茶盏轻抿,却嫌茶汤太苦,重重搁回青瓷盏托,震得烛火都晃了几晃。
许墨兰喉间溢出冷笑,转瞬又化作柔媚的叹息:“老爷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她起身时,“只是宫中规矩森严,得让妤儿好好学学礼仪才是。”
“嗯”
24
午时,许墨兰携着十余名丫鬟闯入林祥院,她倚着湘妃竹榻慵懒坐下。
“听说妤儿想赴庆功宴?这规矩若是差了分毫,可是要连累薛家的。”
话音未落,两个粗使婆子突然将沈沐云按跪在青砖上。
许墨兰慢条斯理展开宫规册:"见皇子需行万福礼,错一步便要掌嘴十下 妤儿不如先练练?"
沈沐云膝盖硌着砖缝,却挺直脊背笑道:“母亲疼惜女儿,只是昨日我已经像父亲要过《宗室仪制》修订版的书了。”
“新制已将万福礼改为稽首礼,若按旧例,怕是要落个藐视皇威的罪名。”
许墨兰脸色骤变:“伶牙俐齿!来人,教她知道规矩!”
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脚步声。薛丞相负手而立,旁边跟着秋儿,目光扫过地上的沈沐云,落在许墨兰手中的宫规册上。
“夫人倒是费心。”他拾起许墨兰手中的典籍,指尖擦过御印时微微停顿。
“礼部前日刚送了修订本,说是皇上亲自参与编纂。”薛丞相将书册重重拍在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若让皇上知道薛家还守着旧规......”
许墨兰捏着帕子的手不住颤抖,勉强挤出笑意:“是妾身疏忽了,既然妤儿知晓,就行。”
她恶狠狠剜了沈沐云一眼,便随即挽着薛丞相走了。
秋儿红着眼眶扑过去,颤抖的手悬在沈沐云渗血的膝盖上方,轻轻将沈沐云扶起,哽咽着道:“幸好小姐早有防备,提前预知那许氏不会轻易罢休,还让我瞅准时机偷偷去请老爷...... 若是晚一步,还不知那毒妇要怎么折磨你!”
沈沐云倚着秋儿的肩膀缓了缓神,指尖拂过青砖上干涸的血迹,突然轻笑出声。
“当年在舅母家,被推下冰湖、锁进柴房的日子,可比这难熬多了。”
秋儿看着沈沐云故作轻松的模样,鼻尖酸涩难忍。
她想起青林寺那些深夜里那位小姐,她们蜷缩在漏风的厢房里,那时小姐受了风寒咳得撕心裂肺,却仍要强撑着教自己识字的模样,眼眶瞬间蓄满泪水。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定要护好这为小姐,绝不让那些豺狼虎豹再伤她分毫。
秋儿抱着朱漆礼盒撞开房门:“小姐!许墨兰派人送来了庆功宴的礼服!”
素蓝色的礼服从盒中而出,沈沐云的指尖沿着衣襟游走,见没什么异样,疑惑道:“许氏怎会这般轻易送来礼服?”
随后又将布料举到烛火前,连衣褶里的暗线都细细端详。秋儿却拍着胸脯笑道:“说不定她是怕老爷怪罪,良心发现了呢!”
沈沐云神色凝重,叮嘱道:“明日就是宴会,今晚千万不能出岔子!”
夜色渐深,月眉端着食盒踏入房门:“夫人说这碗雪蛤汤最是养颜,特意叮嘱奴婢提醒小姐明日莫要误了时辰。”
沈沐云接过汤碗道:“辛苦月眉了。”
待月眉离去,秋儿举着银针探入碗中,针尖瞬间发黑,叉着腰撇了撇嘴道,"果然没安好心!"
两人又将礼服里里外外检查三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安心睡下。
卯时三刻,秋儿的尖叫撕裂寂静:“小姐!礼服被泼了墨水!”
沈沐云急忙掀开锦被起身,只见素蓝缎面上星星点点的墨渍。
“肯定是那月眉趁咱们睡觉偷偷干的!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沈沐云冷静下来看着这蓝色礼服,黑色的墨水星星点点洒在上面,竟意外地有几分水墨画的韵味。
抓起画笔蘸取墨汁,手腕翻转间,泼墨化作嶙峋山石,飞白勾勒出寒梅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