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葑儿!葑儿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爹用荆刺狠狠地打他,打得他眼冒金星,喷出一口鲜血,他并不怨恨爹,只是害怕爹真的把费祎带走。他的嘴角划过一道鲜血,却满含着期待询问,“爹……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把小一从我的身边带走……”
见儿子闭上眼睛,狐狸爹颓然地跌倒在地,忙伸出两指去探他的呼吸,好在还有呼吸,只是被鞭责时受了重伤,他抱起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的独子,呆滞地走出后房,狐狸娘原本正和女儿们说说笑笑,见狐狸爹抱着血肉模糊的四娘出来,吓得尖叫。狐狸娘看了心疼得不得了,哭着对狐狸爹又打又踹,她抱着儿子忙为他包扎身上的伤口,那些伤深可见骨,她痛斥狐狸爹下手太狠,慌乱地为独子止血,血像是怎么都止不住一般,狐狸娘一边哭一边骂,恨不得被鞭打成重伤的是自己而不是她的小四,全部的女眷都乱成一团,狐狸爹仿佛已经麻木,呆滞地转身再次回到了后房。
后房里,供奉着全族先人的神位,狐狸爹先是用刚才打了儿子还沾着血的荆刺狠狠地抽打了自己好几下,打得自己也受了伤,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朝着全族先人的神位代替儿子忏悔。
“列祖列宗,葑儿犯下大错,是我胡骊教子无方!”身上的伤口在滴血,仿若是从泉眼里涌出的细流,“青丘狐族自诞生之时,从不与任何族类为敌,也不去招惹他族。胡骊是青丘的后人,我妻宣姝是涂山氏的后人,一向与他族为善,从不害人,他族对我青丘和涂山氏尊敬有加。而如今,竟养出葑儿这样的孽子!我要求他一心向善,扎扎实实地学习武功和法术,他却去走了歪门邪道,辱了门风。可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葑儿总归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是祖先降下报应,就报在我的身上吧!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教子无方,才让葑儿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只要能够不降罪于葑儿,我愿意余下的永生都跪在祖先的灵前替葑儿忏悔……”
为什么作为葑儿的父亲,却没有发现异常呢。之前葑儿性情大变,改穿女装,他以为是因为葑儿痛失未婚妻,以这种方式纪念感情;但后来葑儿越来越奇怪,他不是没有听说有狐妖蛊惑人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他们都说那个美艳妖冶的狐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曾经也有过怀疑,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在他的眼里,葑儿一直是个正直善良,嫉恶如仇的好孩子,他曾经敢只背着一把木剑就带着未婚妻去外面游历闯荡,这样的葑儿怎么会是他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妖魔!自从撞破了葑儿学了禁术之后,他的怀疑越来越强烈,或许他只是单方面地不愿意相信而已,他害怕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或许真的会像刚才用龙骨责打葑儿一样把葑儿活活打死,为何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自己作为父亲就没有及时发现让葑儿悬崖勒马?!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是他自己忽视了葑儿的变化,是他自己忘了如何教导自己的儿子!如果真的要降罪于葑儿,那就让他来承担所有的报应吧!
四娘被家里的女眷们手忙脚乱地止了血,包好了所有的伤口,费祎也在昏迷,同为男子的梅尧棠将四娘背到了他的房内,让他和费祎睡在一起。四娘的背上伤痕累累,只能趴着,梅尧棠为他擦拭了身体,擦了身体的软布一碰到水,便晕出一大圈的血花。
费祎第二日便醒了,四娘伤得很重,依旧昏迷。他焦急地询问梅尧棠到底怎么了,梅尧棠其实也不太了解,去问了十妹,十妹说是受了爹用龙骨刺的责打,但到底为什么责打,为什么责打得这么厉害并不清楚,狐狸爹还在后房祖先的神位前跪着,闭门不出,也不见人,所以为何打得如此狠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爹动了极大的怒,之前惩罚也只是让四娘罚跪,不让他出门,这次责打得这般血腥,怕是犯了极大的错了。
四娘昏着,开始发起了高烧,全身烧得滚烫,却又喊冷,他将自己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直发抖,费祎在他的身上盖上一床又一床的厚实被子,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抱着。四娘发着高烧,嘴里喊着,“爹……爹……别气了……葑儿知道错了……”一会儿又喊着,“娘……好冷……好冷……河里的鱼都冻住了……”,后来竟叫起了他的名字,“小一……小一别走……别离开我……”
费祎只好握着他手,他把费祎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害怕一松开费祎就离开他,不见了。仿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可怖幽闭,吓到四娘了,他一直在叫费祎的名字。
若是真的失去了小一,那才是噩梦,真真正正的噩梦。
四娘过了好几天才醒来,背上的伤痕时而崩裂,狐狸娘也守着他,用灵力为他疗伤。狐狸爹曾出来过一次,告诉了狐狸娘所有的原因,说自己要跪在祖先的神位前为葑儿忏悔,狐狸娘听了都快要崩溃,葑儿怎么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狐狸娘哭了很久,好半晌才绝望地叫喊,“葑儿!你糊涂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衣不解带地为儿子疗伤。四娘重伤,在床上休养了半年之久,中途一直对爹娘心怀愧疚。他好害怕费祎离开他,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小一还在不在自己的身边,好在他还在,梅尧棠时不时来看望他,偶尔十妹会带他去城镇里购置需要购买的必要品,四娘受伤严重,身体还很虚弱,眉眼间是遮挡不住的病态和憔悴。
说真的,这段卧床的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小一为他担忧,为他笨拙地处理伤口,为他擦拭身体,就连饭菜也都是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水都要费祎嘴对嘴地哺喂才愿意喝。他也终于可以利用自己的伤痛,换得小一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照顾好朋友是应该的。”费祎笑着对四娘说,“你要赶快好起来,我想看你穿漂亮的裙子。”
他只觉得苦涩,费祎却一直将他当作是朋友。但如果真是朋友,又怎会为了救他甘愿用自己五百年的修为,又怎么会时时刻刻害怕他离开自己,原本骄傲的胡四娘,又怎么会甘愿穿上妹妹的嫁衣给他看,说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小一……”他唤着他的名字,他好想跟他说,他离不开他,他喜欢他,爱他,不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而是爹对娘那样的感情,想要一辈子在他身边保护他。但又怕遭到拒绝,吓到他,想要触碰可又缩回手,只敢在心里许下永远帮他追随他的诺言。
或许一开始,的确只是因为好奇而把小画妖带回来。那种好奇就好像是孩子得了个新奇的玩具,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势在必得的,感觉自己就是玩玩而已,他玩弄情爱,觉得自己不会栽,却情不自禁地陷入情爱。
到底,还是栽了。
费祎是画妖,从壁画中吸取天地精华,脱胎换骨,野性十足。他单纯,却又残忍,正是因为单纯,残忍起来则更加可怕残酷,他什么都不懂,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不择手段。
终是这样的费祎,让已经玩弄过数千年情爱的胡四娘,毫无保留地再次深陷在情爱之中。
“但不知为什么。”费祎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四娘……我越来越不能离开你了……”
“小一!”
有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他抱着费祎,只觉得自己想要流泪。为了这一句话,他愿意为他的小一做任何事,即使一辈子,都只能被当作好朋友留在费祎的身边,即使为了他做尽天下的坏事,杀尽天下人,亡命天涯,天理不容,也甘之如饴。
心中小小的花,开了。
【这篇章节没有彩蛋】
作品 妖仙吸Jing攻略/画中仙 - 不被他人所祝福的爱恋,四娘和费祎私奔逃走 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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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很少从后房里出来,四娘也不敢去找他,他总会想起爹那张铁青的脸。爹对他应该是极度地恨铁不成钢吧,听娘说,爹跪在祖先的神位前日夜为他忏悔祷告,他又心疼爹,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被爹高高地举过头顶骑在爹的脖子上,爹带着他去青丘的雪山上的祖父家,祖父家里总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剑,那把剑是爹曾经用过的,他说,“爹,我想要学剑!”
那段时间里,爹应该是很为自己骄傲的,爹就是他的师父,教他法术和武功,剑是兵器之首,有君子之范,他一定要超过爹!他的剑法终于越来越精湛,最后和爹比试的时候竟然赢了他,爹很高兴,他学了爹毕生所学,甚至还超过了他。
可最后是他自己堕落,放纵自己作恶多端,学习禁术尽做些歪门邪道,辜负了爹对他的殷切希望。他做错的事情已经不再想要过多地回忆,他只想要求得爹的原谅,让爹知道,他的孩子依旧是之前那个孩子,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四娘端了娘给爹做的饭菜去了后房,爹还在跪着,很少吃也很少喝,他敲了敲门,爹没说话,他只好叫爹,“爹……是我……您吃点东西吧……”
“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只好端着饭菜进去,一进去就跪在爹的身边,摆着的饭菜轻轻地搁到地上,爹问他,“身上的伤好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
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爹又问,“说说那个画妖,你怎么认识他的。”
“爹……你……”听见爹问起小一,他有些惊讶,直觉告诉他并没有这么简单,“您怎么突然想要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他……”四娘埋下头,声音很小,“他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
“来历什么的,你都清楚?”
“是从黄鹤楼的壁画里出来的画妖,我……我一直将他带在身边……爹……我爱他!求您成全!”
胡骊想起在女儿的婚礼上,费祎因为喝了酒不适而去外面醒酒结果却迟迟未归,小四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恨不得马上去找那个画妖,他不是不知道小四喜欢画妖,可是那只画妖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他并不想只做一只妖,他的欲望更大、更强烈,这让胡骊感觉到恐惧,作为一个父亲,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若是放任小四继续和画妖在一起,以小四的性子,会闯下更大的祸端。
“不行。”胡骊说,“葑儿,绝对不可以。”
“……爹……”
“那个画妖他不甘为妖,他并不是什么纯良的妖物,我知道你真心喜欢他,可是那个画妖,他的欲望太深太重了,会反噬,你们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他会害了你。”
“不要!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可是……可是小一不可以离开我,我爱他,我真的爱他的!”他跪着爬到爹的面前,害怕自己和小一真的被爹娘拆散,“爹……求求你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会学禁术,我不去做坏事了……我愿意以后都只吃素……可是求您别让小一离开我……”
小一不是旁人,小一是他的半条命呀,要是真的离了小一,又怎么度过漫漫余生……可是爹的态度又那么坚决,他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爹将他抱在怀里,“葑儿……我又怎么不知道你对那画妖的感情……可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啊,他不甘为妖,得踩着鲜血上位,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怕……我真的怕……小四……你听爹的……爹求求你了,不要再和画妖来往了,他不是什么善类,他真的会害了你!”
胡骊的态度坚决,四娘在他的怀里哭着,他最怕的还是小一离开他,感情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真的爱着小一,若是真的让小一离开他,就像是拿走了他的半条命,他已经失去了绯衣,不可以再失去第二次了,若是真的失去了第二次,那他宁愿死,也不愿在余生中只依赖着记忆而苟延残喘。
“葑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这种事情到你自己身上就这么糊涂呢?!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可你却依旧一意孤行,其实你比我更加清楚……要是真的继续这样下去会有怎样的结局……”
“爹……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