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很奇怪地想,为什么人人都想要这些虚无缥缈的道歉,明明歉意可以由不同方式表达,但所有人总愿意要最形式主义的那一种。

不论是谁都是这样。

三千字太多,隋时写到下课也没写完,班主任说第二天必须要交,虽然隋时不在乎叫不叫家长,但是讨厌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带回宿舍继续写。

艾语扬回宿舍比隋时更迟,隋时写到第四张纸的时候艾语扬才回来。

隋时说你回来了。

艾语扬在柜子里拿衣服,可能没有听见,并没有回应隋时的招呼。之后在宿舍里整来整去,洗完澡就上床了,一句话也没有和隋时说。

隋时开着台灯写检讨,也闷着头没再说话,写到很晚才去洗澡,手腕很酸。

洗完澡隋时又自觉地往艾语扬的床上爬,手握住艾语扬的腰,身子靠近他,把艾语扬搂紧了。

隋时好像一点也发现不了别人对他的冷落。

一股湿漉漉的暖热水汽扑到艾语扬周围,是独属于隋时的气味。

艾语扬其实快睡着了,此刻思维并不清晰,困乏间抬起手像摸家里之前养过的猫一样摸到隋时的发顶,喉腔发出一声轻哼。

隋时没吹头发,发丝还带着一股潮。洗完头发之后他的头发很服帖,摸上去很软,不扎手心,跟他平时看起来偏硬的发质很不相似,也不像他的性格是刺猬。

艾语扬半梦半醒,突然很突兀的感叹,“我听说头发软的人心软,这句话果然是假的。”艾语扬声音比呼吸还轻,很像不小心泄露一句心事。

隋时凑得艾语扬很近,所以听得很明晰,呼吸顿了一下,好像怕惊扰他的梦一样,屏住呼吸问艾语扬,“我对你不心软吗?”

艾语扬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会儿才说,“一点也不。”艾语扬可能真的在做梦,说完好像就完全睡着了,因为之后隋时没有再听到他开口。艾语扬的手搭在隋时的后脑上,并没有收回去。

隋时却一直没能睡着。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隋时可以看到艾语扬微弱的轮廓。隋时看不清太多,因为就连月光也不愿意被隋时借用。

隋时不是扭捏的那类人,想做什么就做,凑上去碰了碰艾语扬的嘴唇,低声说,“明明就心软了。”他又忍不住狡辩。

过了一会儿,又说,“检讨书抄得我好累,你还不理我。”

隋时想到那句话。

犯错了就要好好反省,要认识到错误在哪里。

各位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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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隋时早自习之前上交连夜赶抄的检讨书,勉勉强强应付。又合情合理挨了一顿说教,连第二早自习也被班主任占用,没能回去背书。

班主任手搭着桌面上的检讨书,内容连看也没有看,曲起手指点隋时在上面写的字。

隋时的字和普通男生没太大区别,无非是大、草、飘,写快一点就难以辨认,像爬虫,绝对归不到好看一类,拿去写情书要女生全篇看完可能都需要看在他的那张脸上。

不过事实上隋时从不写情书,连表白都从未有过,从不用他先去表达感情。

好像是要把之前放任的全管教回来,班主任不留情面地训斥隋时,说他这个人就跟他的字一模一样,太浮,做事不定,想一出是一出。

又说隋时仗着一点成绩就不守规矩,不听他人意见,连反省都不诚?心,被宠坏的典型,这样下去迟早要吃跟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逃课迟到的陋习也可以延伸到教育隋时别的缺点上,再变成一次人生交谈,说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隋时站着听,太困,话从左耳进去又不过心地从右耳出来,眼皮几乎要粘到一起,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撑着,想为什么写完了3000字检讨书还是要被说反省不诚心,明明连看都没看,莫名其妙。

嘴上连辩驳都懒于,敷衍地回复,“嗯,我知道,以后会改。”

班主任看硬话行不通,就软下来,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别觉得我说得难听,你十八岁了,怎么还在叛逆期?你现在觉得自己这样很厉害,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自己是多幼稚可笑了。”

隋时听了,张口把班主任的话都应下来,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这种不理不睬照单全收的态度比顶嘴更棘手,根本是对班主任的话缺乏尊重,就像个难以下手的蚌,怎么撬也撬不动。

班主任早知道隋时是这种人,对隋时没辙,抓起隋时的检讨书在空气里抖了抖,开始看第一个字,摆手把隋时赶回教室去。

与其在办公室浪费口舌,不如回去多背课文多考几分实在。

结果回了教室隋时也没能照班主任的意愿多背课文。

相比起其他学科,隋时的语文实在薄弱,就连学考也只考了个B。他的确在理解上有很大问题,套模式回答阅读理解题都拿不到高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的死分上不要丢,再丢连B也会没有了。

隋时先是拿着课本看,本想再撑一会儿,但思维逐渐涣散,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进,所以心安理得地往桌上趴下补眠。

手臂收起来圈在课桌上,脸埋进臂弯,困顿地闭上眼睛。

昨晚本身就因为检讨书上床晚了很多,加上后来隋时又害怕把艾语扬吵醒,抱着艾语扬连翻身也不敢,所以舒服的姿势都没找到,长时间难以入睡。

艾语扬洗完澡,身上变成沐浴液的奶润味,但枕头上还是平时的苦涩气息。

因为是属于艾语扬的,于是这两种气味很矛盾,又好像很合理地在隋时的鼻腔融合了。

隋时遵循本能地珍惜艾语扬和他和平共处的时刻,似乎是连睡着也不舍。他睁着眼睛打量黑暗,想在这一刻停住,明天也不要醒来。

晚睡导致隋时第二天连一个早自习也撑不过去。

趴在课桌上睡了一会儿,手臂的关节被桌面硌得有些痛,隋时换姿势的时候后知后觉自己校服外套穿错,鼻腔闯进一股断断续续的苦艾和冷杉混合的冷淡气味。

他坐起来看到校服袖子上艾语扬留下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颜料渍,所有美术生的通病。发了一会儿呆,隋时对自己解释应该是起床时候天太黑,不小心就抓到了艾语扬的校服。

隋时又趴回桌面,被本不该在的气味包围,困意很难受地被打断,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