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对于沈晚,秦嬷嬷心下是有几分复杂的。当日那沈晚哭着、恨着、拧着劲的不肯从的时候,她自是气氛难平,恨那娘子的不识趣,白白辜负了他们侯爷的一番厚待,可不得不说,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丝赞赏那不为富贵折腰的气节的;如今,眼瞧着那娘子似真的识趣了,对他们侯爷百依百顺了,心安理得的从侯府里拿着赏银,一日赛过一日的显摆,俨然一副追求荣华富贵的虚荣妇人模样……她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得劲了。

有时候,秦嬷嬷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起与沈晚初识时候的场景,那时的那个娘子,干净,通透,远远望去,犹如一朵空谷幽兰,茕茕孑立不染纤尘。可能就是那份独有的清绝气质,才让她一眼相中,想法设法的让这娘子搭了侯府这条船。

如今再看锦衣华服浓妆艳抹的娘子,似乎已然失了本心,想他们侯爷之所以待她另眼相看也无非是那独特的性子,一旦失去,便泯然众人矣,又如何令人另眼相看?这般下去,他们侯爷厌倦是迟早的事。

秦嬷嬷偶尔也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望着精细的扫了峨眉,在他身下娇弱喘息的娘子,霍殷也在想,若这个小娘子渐渐的跟其他娘子一无二致的话,那他厌倦了她大概也是迟早的事罢。

如此也好。对任何人或物太过上心,总令他心里隐约难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着实不妙。

完事之后,他平复了些就令人抬水进来,梳洗之后就披了外裳,于案前处理公务。

沈晚梳洗完毕后,也简单披了件衣裳下榻,见那霍殷在处理公务,便搬了个凳子悄然坐在他不远处,静静看他。

霍殷抬头:“不着急回去?”

沈晚轻笑:“不太着急。想看会侯爷处理公务的模样,侯爷不必理会晚娘便是。”

霍殷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然后拿起其中一奏章,扫过一遍后,开始执笔批复。

霍殷处理了两个多时辰的公务,沈晚就在旁安静的看了他两个多时辰。

将最后一本奏章盖上了官印,霍殷合上了奏章,放好官印,这才得了空打量了番一直在跟前静坐的娘子。

“不觉得无聊?”

沈晚摇摇头。

那乖巧摇头的模样令他哑然失笑。对着厢房外吩咐了声,让那门外候着的秦九准备些茶点拿进来。

沈晚此刻也有些饿了,侯府的这些点心又样样精致,不由多吃了两块。霍殷见她喜欢,遂令人又现做了些,打包好了令她走时带着。

再之后的几次来侯府,霍殷每每处理公务时,沈晚都会在旁静坐,左右她是个安静又识趣的,不会发出丁点响声打搅他。久而久之,霍殷便由了她去了。

沈晚花起银子来是愈发的大手大脚,有时候不够花了,便让那吴妈去侯府支取。一两次还成,三四次勉强也成,可待次数多了,不提旁人,光那吴妈面上都觉得臊的慌。

秦嬷嬷倒是无甚所谓了,侯府养个娘子还不绰绰有余,只是这小娘子这般作,真不知还能承宠多久。

霍殷也无甚所谓,爱花便随她花去便是。倒是他内心有些不解的是,明明那小娘子已经与其他爱慕虚荣的普通妇人无甚两样,可为何他待她却始终不见厌倦之态?倒是相处日久,便越有些惦念,着实不同寻常。

不过男女之事他素来也未过重放在心上,既然想不通,那不想便罢。左右不过个娘子,既然惦念便遂了自己的意,放在身边守着便是。

第63章

冬雪初降, 洋洋洒洒的飞絮散落了一地的白。

饶是这般天气也阻挡不了沈晚去胭脂铺子的脚步, 刘细娘揣了银两亦步亦趋的跟着, 至于那吴妈, 恕她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无法跟随年轻娘子的节奏, 与其拖了后腿挨了顿臭骂, 还不如识趣点莫要跟着。左右有那心眼子多的刘细娘跟着。

不想刚一出门,迎面碰上此刻归家的顾立轩, 自打那日起, 这长时间, 他们这么近的碰着面还是头一回。

那日之后, 顾立轩对外宣称是遭了匪徒绑架,趁那悍匪不备,方逃了一命出来。京兆尹闻之惊怒,为肃清治安, 奏请上峰之后就从军巡院调动一千禁卫军,在顾立轩的指路下, 直捣悍匪老巢, 一番运筹帷幄下终不负众望,将那穷凶极恶的悍匪一网打尽。

此间事便也就此了了。

顾立轩自那以后愈发沉默寡言, 可于官署中一改往日温和作风, 愈发往那阴毒的方向发展。对于政敌打击起来更是不留余地, 甚至是,有些不择手段。抄家、灭族、判极刑,这几乎成了他每每上朝时必奏请圣上的内容, 至于外人如何看他,他似乎全然无所谓,一心一意只想搞垮政敌,偏还让人捉不到任何把柄,又偏他头顶还有个霍相这座巍峨大山供他靠着。

仙人跳、挑拨离间、构陷、栽赃……在顾立轩的无所不用其极下,还真有几个被他搞倒的政敌,抄家那日他带头去,行刑那日他亦整装观刑,面对唾骂他面不改色,面对头颅飞溅他亦能谈笑风生。别说其他官署的官员,便是同在兵部公事多年的同僚们,对这样的顾立轩都避之三分。

私下里,不少官员已经不以官职称呼他,却称他为‘八指狂魔’。

今日他之所以中途返家,那是因为一大早刚到衙署便被告知,兵部的人事任命今个便要下达,而他此刻归家是要沐浴焚香,之后回兵部接旨。

沈晚垂眸与他错身而去,心道,这是要升职了?

此次兵部任命,惊掉了一干同僚的下巴,虞侍郎升任兵部尚书一职,他们自然早有预料没甚惊奇,只是那顾员外郎,竟一连五级跳,自从五品兵部员外郎径直升到正三品兵部侍郎!!

众同僚心下又酸又涩又嫉又羡,这背靠大山的好命,他们也想拥有啊。

便是那顾立轩也没想到,他的官职会升的这般快。

激动和兴奋自然是有的,可他心里仅是波动了片刻,便平静如初。面对众人的恭贺,也能面色如常。

要说当中谁心里最为不服,那遍数兵部郎中于修,本来他最有望接替侍郎一职,不成想被个小小的员外郎后来居上,便是这人背靠霍相这座大山,他依旧难掩愤恨。

资历不足,年轻又轻,偏一连五级跳,便是背靠大山又如何,能不能办好事,能不能服众尚且难说。

众人反应早就在霍殷的预料中。既然敢用那顾立轩,他自是心有几分把握。那顾立轩才华有,能力有,之前他是受那懦弱的性子拖累,如今瞧他仿佛浴火重生般,一概之前软懦怯弱之相,露出了本该有的锋芒和爪牙,加以雕琢,用于手上也不失为一柄利刃。

沈晚在外头逛完了,晚些时候归来的时候,自然被告知了这一消息。

吴妈见那沈晚听闻后不惊也不讶,不喜也不悲,全然一副听陌生人家事情的模样,让她不由暗下啧啧而叹,到底是个薄情的娘子,攀了高枝往日种种便一笔勾销了。

再往沈晚身后见那刘细娘高高捧着的一摞东西,吴妈的眼角觉得抽痛不止,连猜都不必,里头装着的必然是些花了高价钱买来的钗环首饰之类的东西。她倒不是心疼银子,只是心疼自己去侯府要银子时候落下的脸面。

“娘子,可能是天气突然转凉的缘故,虿哥闹了一天肚子,大夫都来看了好几回了。便那张太医今个也过府了一回。您这厢不过去看看虿哥?”

沈晚对镜试着新花黄,听得吴妈所言,便是头也未回,依旧是清淡淡的声音道:“左右不是无碍吗?便不打搅哥歇息了。今个逛了一天我也是累了,吴妈,你便给我打些热水来罢,梳洗了,我也好早些歇着。”

吴妈转身而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娘子的心莫不是铁石做的罢。

隔了一日,沈晚被接到了侯府。

床笫之间时,霍殷似无意间发问:“阿虿病了?”

沈晚闭着眸唔了声,算是应答。

霍殷停了下来。抬头抚上了她濡湿的鬓发,似轻笑:“怎么听说你对阿虿似乎不太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