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也怪不得小九每每提及那顾主事,总道他多有不堪,如此瞧来,也确是如此。

秦嬷嬷心底越发瞧不上那顾立轩,心下暗叹可惜了孬夫配好妇,面上却毫无改色的令那门卫快快请顾家娘子进来。

小声嘱咐了一番双寿和春桃,沈晚便整整衣裳和头饰,带着二人随着引路小厮进了侯府。

进了侯府几步处,便是一须弥座的照壁。照壁恢宏壮观,壁心由整齐的方砖贴砌而成,装饰镶嵌有福寿字的砖匾,屋顶相交的地方也有混枭和连珠。单单一座照壁便如此讲究,淮阴侯府的其他建筑便也窥一豹而见全身了。

转过照壁之后,小厮带着沈晚一行沿着抄手游廊往内院走去。沈晚第一次入这侯府,自然不敢多看,只堪堪扫过一眼,瞧侯府内建筑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曲廊亭榭,甚是恢弘大气,心中不由感慨权贵人家的豪奢果真不同凡响。

待终于到了秦嬷嬷所在的院子,沈晚远远便见了那秦嬷嬷在院外候着,遂紧走几步过去,轻笑着:“嬷嬷特意出来相迎,倒真是折煞晚娘这厢了。”

秦嬷嬷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过一番,一边暗暗称奇她如此这般的从容淡定,一边热络的拉过她的手往院里走:“晚娘你啊就是太过拘礼,你人能特意来看我这老婆子就罢了,带些厚礼来作甚?”

沈晚笑道:“哪里就算得上什么厚礼了,区区薄礼,若能入嬷嬷青眼,那也是它们的体面,全作没白来世上走过一遭。”

秦嬷嬷也笑笑,甚是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得我老婆子青眼有甚打紧,能得我家侯爷青睐那方是福分。”

沈晚诧异,莫不是秦嬷嬷要拿这几匹料子给霍侯爷做衣裳?可那霍侯爷身上衣服料子不无是为皇帝所赐下的贡品,饶是这几匹为江南知名织造坊所造,在霍侯爷跟前怕是不够看的吧?

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双寿捧得绸缎,好在有一两匹青色料子,没有都选为老妇人所用的料子,否则此间便会稍显尴尬了。

秦嬷嬷令人接过双寿手上的料子,沈晚便从春桃手里端起梨花木盒子,打开来,将里面一大一小的红色中国结递到秦嬷嬷跟前:“赖得嬷嬷素日待我亲厚,左右却没甚好物回馈嬷嬷一二,反复想来,倒是织了这物件拿过来。不值当什么,倒是可以图个新鲜新颖,嬷嬷若是不嫌,可做个装饰点缀。”

秦嬷嬷顺手接过,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叹声:“这结扣倒是新颖精巧,瞧着就让人喜欢,晚娘你还真是个心思别致的。”说着,抬眼笑觑她:“此扣应是相思扣吧?”

沈晚一怔,隐约觉得秦嬷嬷那笑中似乎别有深意,却又不甚明白其中意味。且将这心思撂在一旁,她解释道:“此扣倒也不属于相思扣……左右就是随手一结,就是图个新颖别致,嬷嬷若觉得此扣合心意,便随意起个名字便罢。”

秦嬷嬷不置可否的一笑。

又左右打量了一番那结扣,放收在盒子里,令人仔细放了起来。

“庆俞,你进来带顾主事府上的都下去吃些茶罢,天热,好歹消消暑气。”

听得秦嬷嬷这般吩咐,沈晚忙道:“嬷嬷着实抬举他们了……”

秦嬷嬷打断她:“无碍,他们在这也局促,倒不如下去吃盏茶跟些小厮丫头的说说话还自在些。”

沈晚只得对双寿和春桃道:“还不快谢过嬷嬷慈厚。”

双寿和春桃忙磕头谢过,之后便有那叫庆俞的小厮领下去吃茶了。

待人都下去,厅堂内就只剩秦嬷嬷和沈晚二人。

秦嬷嬷端了杯茶开始慢腾腾的喝着,此刻竟不再开口说话,耷拉着眉眼,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这一瞬间沈晚陡然福至心灵,她意识到秦嬷嬷怕是故意支开周围人,应是有什么事欲与她单独说。

想起顾母说那秦嬷嬷之前一进顾府便询问她去向,之后又与顾立轩密探良久,沈晚脑中飞快运转其中关键,究竟是何事能将她、顾立轩以及淮阴侯府或者秦嬷嬷能相关联的?

第32章 缘分怕是尽了

秦嬷嬷搁下茶盏,抬头看她,终是先开口:“那事……顾主事是跟你商量过的罢?”

沈晚浑身一震,顾立轩何事要与她商量?为何都过了数日了,他却只字未提?到底何事这般煞费苦心的瞒她?

下意识的要开口否认,可这一刻,她却阴差阳错的想到芸娘二字,到口边否认的话却变为迟疑的试探:“可是嬷嬷您……做主的?”

秦嬷嬷意味深长道:“老身岂敢有这大的能耐,到底还是侯爷的意思。侯爷也提到,若你不愿倒也罢了,倒是老身想侯爷应是多虑了,想这般难得的机遇,怕不会有人拒之门外吧?”

沈晚当即脸色一变,那芸娘竟还是霍侯爷的人。

随即便有几分愤怒几许屈辱又有几丝悲哀缭绕心头。即便早在顾立轩梦里吐出那两字开始,她便隐约预料到了会有此日,也自信已为自己披上了坚硬铠甲,可当所有猜测自别人口中得到证实,却依旧乱了心神,颇有几分溃不成军。

别开眼勉强躲开秦嬷嬷那饶有深意的眼神,沈晚都能感到自己声音的艰涩和恍惚:“那……想必嬷嬷那日去顾家便是与相公商量此事罢。不知此事,相公他是如何考虑?”

秦嬷嬷略有诧异:“老身还当你既然今日前来,便是他已然同意了那厢考虑。”见沈晚在旁垂眉敛目,还当她身为女儿家到底脸皮薄,便也不点透,只隐约含糊道:“顾主事是周全人,此厢便看他如何抉择了。我们侯爷从来都是厚道人,为他做事的人,自不会亏待。”

沈晚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是啊,自来权贵拉拢属下不都是那几套策略吗?美人富贵,加官进爵,不外如是。

如今那霍侯爷已然盯住了顾府后院,无论是想拉拢也好,塞个眼线钉子进来也罢,别说那顾立轩怕是不想拒绝,便是想拒绝,是他能拒绝的了吗?

现在问题是,那芸娘是要塞进来做妾,平妻,亦或……更进一步?

沈晚的目光看向门外。

也罢,她这三年无所出的正妻,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秦嬷嬷见她神色缥缈眼神飘忽,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不由出声试探:“晚娘,你这厢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收回了目光,沈晚微垂了眸不让人看清她此刻眼底的神色,只面上平静笑笑:“所谓出嫁从夫,一切便照夫君打算来便是。他若同意,我便亦没甚意见。”

秦嬷嬷又仔细打量她面色,见她面上无勉强之意,倒也真心笑了:“成,日后你也算半个侯府中人,有何要求你大可跟老身提提,侯府定能尽可能的满足你。”

沈晚道:“嬷嬷客气了,晚娘身份卑微,岂敢误攀侯府?”

秦嬷嬷满意她的识趣:“说来也是你的福气。如今多余的话也不便与你说道,待真到那日,再将其他细告知你。”

福气?沈晚听在耳中,只觉得莫名的讽刺。于顾立轩而言确是福气了,得了美人又能讨好了上官,日后青云直上不在话下,自然算得上福气。可于她呢?难道期望着他加官进爵后,她这厢得个诰命?

从侯府到顾家的这一路上,沈晚走的很慢,也想了很多。自打她第一眼见顾立轩起,至此刻相看两生厌终,走到今日这一步,无论中间谁对谁错都不甚打紧,重要的是,两人的情分尽了,饶是再勉强拴在一起,只怕终成一对怨偶。

回到顾家时,沈晚的情绪已然恢复了平静,面对顾母时也能平静的说说笑笑看不出丝毫异样。

至于在侯府秦嬷嬷与她所提之事,沈晚并未向顾母吐露半字,既然是顾立轩他自己的事情,那此间事便由他自己去解释罢。

这日散值归来后,顾立轩就一直在观察沈晚的神色,沈晚佯作未知,面色如常,心却愈发冷了下来。

待到回了卧房,顾立轩关好房门后,便按捺不住的出口质问:“今日去侯府,秦嬷嬷可与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