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男人在被砸得昏迷不醒之后, 终于如他所愿,躺到了木马台面上休息。

季朝映则在垂耳兔无比期盼的视线注视下,只能放低声音夸赞了他两句, 又警告他不许再这样动手起码不能用这样的力道动手。

垂耳兔只听自己想听的,见季朝映夸了他“很棒”,就重新变回了呆呆一只的模样,甚至戴回了头套, 试图重新成为一只可爱乖巧的兔子玩偶。

只是那些溅在头套和他身上的血迹, 让这只本该显得呆萌笨拙的玩偶,无法再回到它本该拥有的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再无波澜,进行的无比顺利,这场混乱在时隔两小时后, 在疏散人群的工作人员们从广播发出的注意事项提示音中结束。

在行走在人群中的工作人员里,季朝映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制服晃动的身影,作为在危机时刻帮助了大批可怜小孩的无义务普通人, 季朝映被连带着垂耳兔一起送到了制服手中。

垂耳兔被咔嚓一声戴上手铐, 有见过季朝映和他在一起的路人还试图以他可能有智力障碍的问题说情:“他是个傻子,当时那个男的直接往上面爬, 上面的小孩子都吓得挤到一起去了,万一真让他爬上去了, 之后肯定还得有人学他,到时候那台子上的孩子哪里还能呆的下去嘛!”

黑色制服的所有者无奈点头,保证道:“我们一定查明情况,放心吧……嗯, 我知道, 都记下来了……”

看着路人主动维护季朝映的情景,系统莫名感动, 仿佛一位看到孩子终于成长的慈爱母亲:呜呜,这才是它最开始想象中宿主的模样啊。

系统很为宿主愿意在此刻出头而欣慰,再想想宿主此前对坏人的所作所为,那些堵积在芯中的沉闷又有所缓解。

宿主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就是它想要的宿主的模样,那么她在面对坏人时态度稍微粗暴一点点……

似乎也不是那么让统难以接受的事情。

到来的警员和季朝映算是熟眼她几天内连遇两案,又在第二次案件中洗清嫌疑后离开警局时目睹车祸的名声早已传遍警局于是虽然不知道季朝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警员还是把她和垂耳兔一起安置在了警车里。

“渴了就喝这个。”

关上车门之前,警员还不忘给两人留下矿泉水。

季朝映接过水瓶道谢,看着警员离开,她隔着防窥玻璃看向车外乱糟糟的场景,忍不住叹息一声。

其实她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玩过,这次来游乐园,是真的想好好放松放松的,却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游玩,都能忽然被意外打断,实在很坏兴致。

坐在她旁边的垂耳兔一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见季朝映仿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立刻道:“怎……么?”

事情结束,季朝映回过头,终于能仔细打量他,垂耳兔的脸色很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被压在玩偶服下的衣服露出一角,是蓝白色的条纹。

季朝映的视线在那一角衣领上短暂停留:衣领有折痕,可能是被玩偶服压出来的,上面最为易脏白色的部分没有任何污渍,显然是新更换的衣物,最迟也是早上的时候做的更换……至于款式。

这种款式,这种条纹,季朝映只在医院的病号服上见到过,病号服与垂耳兔明显不正常的举止行为相链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是个精神病人。

可一个精神病人,又是怎么混到游乐园里……甚至还得到了一套玩偶服的呢?

脑海中的思虑只不过是瞬息之间的考量,季朝映轻轻垂下眼睛,回应道:“我本来是出来玩的。”

她抬眼看向之前的轰鸣巨响传来的方向,叹息道:“可惜只玩了一会儿……”

就被意外打断了。

她定定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垂耳兔,垂耳兔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过大的瞳仁却透出一股低落的意味。

他说:“对……对不、起。”

季朝映轻轻笑起来。

笑容纯粹烂漫,不见一点阴霾:“你道什么歉?说起来,当时你离那儿好近,你知道那些声音是怎么来的吗?”

她说:“我差点都以为是地震了呢。”

女孩拍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明明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灰土,但那些脏污却完全无法蒙蔽那股废墟中花株盛放的希冀光辉。

垂耳兔近乎痴迷地看着她,他艰涩地,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地……地、震。”

“是……炸、弹。”

啊……

季朝映垂下眼睛。

她抬眼看向脸色苍白,仿佛不知世事的垂耳兔,心道。

果然是你啊。

这场意外来得突然,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与季朝映再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身影一直都被游乐园中的监控记录着,更有许多人愿意为她作人证,更不必提她身后还有一位在意外发生之前,一直跟着她默默保护的警员何舒。

在查清这一桩意外与季朝映毫无关联之后,她就被通知可以离开了。

“不过你今天的事情确实做得很好。”

又双叒叕负责了她的陈拾意神情放缓,道:“按照程序,你可能会被授予一枚奖章……可能是优秀市民,奖金大概在一万到三万这个间区,我会为你多争取一些。”

短短半个月,季朝映已经得到了将近十万元的奖金与补助,她向陈拾意点头道谢,又听她问:“对了,那个……”

陈拾意把“精神病人”四个字吞下去,怕吓到季朝映,“那个兔子人,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在事情结束之后,季朝映便和垂耳兔被警员分开带走,她摇头否认,道:“我们不认识,但是在游乐园里的时候,他和我交换了气球……后来忽然出事的时候,我看到那些气球飘得很低……”

于是猜他可能被带倒了,主动上前去帮助,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季朝映又问:“说起来,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神色担忧,眼瞳清亮:“是不是那个过山车塌下来了?我听好多人好像都这么说。”

陈拾意本来趋近柔和的神情在她提及要点时重新变得严肃,她含混道:“可能是恶性的商业竞争,反正你这段时间别再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