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忍不住摇头,转头打量四周的陈设:“你就准备在这里耗着?”
“当然不。”
季朝映心平气和,她说“只是停一停,让她知道我没去做别的。”
柳林闻言挑眉,像是不赞同,但不等他说些什么,忙完其她顾客的店主便走了过来,还端着两盘小点心:“朝朝怎么回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也不知道来找我们玩。”
她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眉毛很浓,瞳孔漆黑,不笑会有一点凶相,但笑起来就显得很好亲近,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咖啡香,季朝映等她走近,立刻弯起眼睛,带着一点甜蜜的撒娇一般的语调讨饶:“前段时间就回来啦,但最近这段时间有点顾不上……这不是一有空闲,我就过来了吗?”
店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像是不大相信的样子,但手上还是诚实地把碟子放在了桌上,看向柳林,上下审视:“这位是”
“是我在这段时间里新认识的朋友!”
季朝映像是展示一件饰品一样,向店主展示柳林:“他是第一次过来咱们这边呢,我想带他出去玩一玩……本来我们要去书咖的,但出来之后感觉天气太好了,就觉得有点浪费。”
柳林在季朝映的声音里向店长露出一个毫无攻击性的温良笑容,下垂的狗狗眼温柔清透,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
熟练地与店长叙旧一番,告知对方自己和新认识的朋友想要去风景好些的地方散步赏秋之后,季朝映接下小甜点打发走了对方,比她年长一点的青年女人有些勉强,但也没说什么,只提醒她:“晚上给我打电话。”
她看一眼坐在季朝映旁边的柳林,意味深长。
柳林微笑:“……”
季朝映自然应下:“我知道的啦,晚上我们再聊!”
等到店长回到柜台后,柳林带着微笑享用起沾光分到的免费甜点:“所以是过来混淆视听?”
“算是。”
季朝映飞快地用完甜点,全程都没有往陈拾意停留的地方投去哪怕一眼,“快一点,公交要来了。”
柳林动作一顿,顺从地加快了速度,就在他把塑料叉放在托盘上的同一时刻,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值得一提的是,陈拾意所在的公交站牌处于道路的另一侧中间有一条绿化带将黑色的马路分割,而现在到来的公交车,则是位于咖啡厅这一侧的路上。
“跟上。”
在公交车行驶过来的同时,季朝映适时出声,柳林立刻和她一起往柜台的方向走去,不等他再问些什么,季朝映就已经熟练地绕过柜台进入后厨区,而店长毫无反应,只提醒了一句:“记得电话。”
在自己的主场行事就是有很多好处,柳林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只要跟着季朝映走就能轻松甩开跟在后头的尾巴,甚至能在绕开一段距离后欣赏到对方惊疑不定的样子,这让他在略感惊喜的同时愈发赞叹:“你很熟练嘛,难怪……那么多次,都没被抓到什么把柄。”
季朝映不置可否,提醒道:“小心点,她很敏锐。”
柳林将信将疑,他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不等他说完,远处公交站台上的人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但在发现这个方向没有人之后,又迟疑地挪开视线,最终向咖啡厅内走去。
及时往后挪动一步,藏在了绿化带树丛后方的柳林发出一声喟叹。
“真的很敏锐。”
他若有所思:“难怪你这么喜欢她。”
真的是一把很有用的工具呢。
甩掉陈拾意的动作只是一段小插曲,这花费了一点时间,但并没有耗时太久,不至于让两人外出的目标消失在路上。
这一次主动挑选出等待位置的人变成了柳林,他与自己的手下相处的时间更久,更能代入她们的思维去思考,于是也就更了解她们会挑选哪些位置潜伏,防止自己和面前更合心意的好姑娘还没动手就被发现。
他甚至还在等待期间买了两只冰激凌,细腻绵滑的奶油入口即化,态度悠闲得像是在外出郊游。
当然,对他而言,这和郊游也差不了多少。
在第二次买来的冰激凌融化之前,熟悉的脸终于出现在了街道上。
相比较照片里西装革履的模样,中年女人现在显得松快了不少,她穿着宽松而舒适的运动服,左右手一边一个小姑娘,她的大女儿一改那副不高兴的模样,和同龄小伙伴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而应当是她同学的小女孩下意识地在每一次回复时都用眼尾的余光去观察中年女人的反应,虽然也很高兴,行动间却透出一点拘谨。
季朝映看向那个多出来的小女孩,仔细观察了对方的双手,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些明显是因为家务和劳作才会出现的粗茧。
看来她的家境应当不是很好,那为什么会在假期和这一家人一起出行呢,这个女人资助了她?
不过这也只是一点并不重要的细节。
季朝映收回目光,将最后一点蛋筒吃干净,一边清理手指,一边观察起这一行人周边的动静,很快就锁定了两个年轻女性。
两人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看起来年纪更大一点,身形格外瘦削的女人。
那是个乍一看格外寻常的女人,普普通通扎成马尾的中长发,总是显得有些懦弱的低垂的脸,如果不是她的身形过于消瘦,消瘦到透出一股病态感,甚至会让人完全无法注意到她的存在。
季朝映擦拭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
女人的模样实在寻常,她会让人联想到所有苦命的,但又无法逃离泥潭的可怜人,她的皮肤蜡黄,姿态畏缩甚至于唯唯诺诺,瘦削的模样像是患了什么慢性病又或者大病初愈,才刚刚从病床上爬起,不论什么样的人见到她,都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点怜悯。
但她的眼睛却很亮。
即便间隔了一段距离,季朝映却仍旧能感受到那明亮到慑人的执拗目光,像是两团灼热的火,死死地追逐着能给予自己延续的柴薪,其中透出的病态,实在让人心惊。
与她比较起来,跟在她身边,在普世意义上而言更引人注目的年轻女孩就显得平凡了许多。
这种平凡并非是凭借外貌来评判,而是以某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气场做分辨,她年轻、活跃,脸庞上透出健康红润的色泽,像是所有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容易被看上去不同寻常的人或事物捕获,年纪比起初中生也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孩在偶尔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时,甚至会透出某种掩饰不住的轻鄙。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同伴是与她不同的异类。
粗糙的纸巾用力蹭过的柔软的指腹,使得皮肤被擦出了一层淡色的红晕,季朝映将纸巾原样叠好,装回包装袋里,声音轻而柔软:“这就是你的好姑娘?”
柳林还在和流淌到手上的冰激凌较劲,他顺着季朝映的目光落点看了一眼,露出一点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