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山里开始真正正正的进入到了冬天,天气冷的很快,早起一阵风吹来都跟刀子刮脸似的。
晨起,顾柳搓了搓手,打开院门,呼吸时嘴里吐出一团白气。
到灶房里烤了会火,让身子暖和起来以后,顾柳才开始忙活起来。
人都说猫冬猫冬,可实际上,只有大雪真正下下来以后,才能安心的在家猫冬,立冬后到小雪前,反而是村里妇人、夫郎最忙的时候。
熏腊肉、灌香肠、做腌菜、置办年货,样样都是活儿...
这些天,顾柳还看见不少还在山上忙碌的人,他们家就在山脚下,村里人要上山都得打他家门前过。
人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割草、捡柴火什么的。
他们家还算好的,家里没有养鸡、鸭畜牲什么的,像是那些家里养了一大窝鸡鸭和猪的,一到冬天,不仅人要吃,家里的畜牲也得吃,不多打一些草料回家囤着怎么行。柴火也是,多捡一些回来,等下雪了以后背到镇子上去卖,虽说柴火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最不值钱的,但量多了也是一笔进项。
以往每到冬日里都是顾柳最难熬的时候,要担心衣裳太薄挨冻,又要担心李玉梅生气了不给他饭吃,而山里野果也绝了时他要挨饿,而且每到冬天,洗衣服做饭时一双手泡在冰水里当真是煎熬。
可今年不一样了,厚厚的棉衣一早就穿上了,家里野菜、菌子、菜干子,各种食粮囤满了粮仓,柴房和灶房里的柴火也都摞的高高的,而且每每洗完东西洗完澡以后还有蛇油润手,再没有比这个更舒服的了。
早饭熬了一锅杂粮粥配煎饼子和腌菜。
等两人吃完早饭以后,太阳也出来了,天气暖和了一些。
入冬以后,云裴反倒是真真正正的清闲下来了。
家里的柴火已经足够用他们用一整个冬天了,他便没有再去山上捡,总要留下一些给其他人,尤其有些人捡了柴火是为了拉到镇上去卖,贴补家用的,他们家如今并不紧着这些,倒也不必和其他人争,两个大水缸隔几天去挑一次水回来就成了,至于家里其他的东西顾柳都给盘的顺顺的,他想帮也帮不上忙,最多就是帮着扫扫地,晒晒东西什么的。
一开始的时候云裴还有些不习惯,回想前几年他一个人的时候,好像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没有这么空闲的时候。
往年他下山下的比今年还要迟一下,下了山以后也要忙着打扫家里,去山上捡柴火,还要向村里人或是去镇上卖米面粮食和菜,一直得差不多到年节下才能真正休息会。
今年娶了夫郎,这日子果然不一样了。
但云裴也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在家歇了两天便有些闲不住了,见这会既然有空,便在家训起狗崽来。
狗崽已经快三个月大了,云裴和顾柳把它捡回来以后悉心的养了大半个月,两、三天给一顿肉的喂着,如今后腿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还长了不少肉,比刚捡回来时至少大了一圈,身子也结实了不少,跑起来肚子一晃一晃的,身上的皮毛也越发厚实,看着倒有几分憨实可爱。
叫了一段时间它的名字,如今狗崽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元宝了,喊一声“元宝”它就会颠颠的跑过来,只是最近或许是到了爱玩耍扑咬的年纪,总是想咬东西,有一回把顾柳的裤腿给咬烂了,被云裴训了一顿以后不咬衣服了改咬家里的凳腿,柜脚之类的。
幸好家里的菜地围了一圈密实的篱笆,狗崽的牙还咬不烂,不然顾柳真的怕狗崽会钻进菜地里把他种的菜都给嚯嚯了。
不过它总这么咬家里的东西也不是办法,于是顾柳找马婶儿要了一些她家秋收时碾下来的秕谷和谷糠,这些东西一般在村里都是拿来喂鸡喂鸭的,人不会吃,也不值钱。
要来秕谷以后顾柳又找了两块破布头来,把秕谷和谷糠用布缝起来做成了一个小沙包给狗崽玩。
狗崽可喜欢顾柳给它做的沙包了,这下也不咬家里的家具了,没事儿就咬着沙包玩,连夜里睡觉都要埋进窝里,趴在沙包上头睡。
顾柳洗完碗出来的时候,便见云裴在院里训狗。
他最近正在教狗崽会听一些简单的指令,比如坐、停、跑这些最基本的动作,如今教它打猎还太早了,什么点儿大的狗崽,跑进树林里只怕稍微深一点的草只怕都能把它埋在里头。
今天云裴教的是坐,他蹲在狗崽的面前,让它坐下,一开始狗崽听不懂,云裴讲话它便看着云裴,云裴便伸手按着狗崽的屁股,狗崽感觉到云裴的力道,于是屁股一矮,坐下了,云裴便笑了,扔了一块肉给他吃,算是奖励。
狗崽跳起来,在空中接住,尾巴摇的飞快。
这肉是云裴前两天在附近的山上转悠抓回来的竹鼠弄的,秋膘贴的好,肥硕的一大只,顾柳有些怵这东西,自然不会吃,于是便都便宜了狗崽。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做对了有肉吃,做错了就没有,狗崽也聪明,三、四次以后便基本能听着云裴说的坐下了。
顾柳在一旁看了一会,见狗崽那活泼好动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间也露出些浅浅的笑意,这才卷起棉衣的袖子,回屋拿了张小凳放在院里,准备干活。
地里的白菜和萝卜都可以收了,降过霜的萝卜和白菜吃起来更加脆甜,嫩生又水灵。
顾柳留了一些他们平时吃的,剩下的他打算做成一缸酱菜吃。
酱菜和腌菜是有些不同的,腌菜主要是酸辣,吃起来酸辣开胃,而酱菜却是咸辣,味道比腌菜更重一些,咸辣脆爽,所以他们这儿有时也把酱菜也叫作咸菜。
萝卜白菜他昨天都已经洗净收拾好了,又在盐水里浸了一夜,今天就可以直接开始做了。
云裴见他抱了个木盆便问了一句:“今天要做什么?”
顾柳回道:“做缸辣白菜冬天吃。”
云裴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记得烧点热水兑着洗手。”
入冬以后水冰凉冰凉的,昨天他见顾柳的手泡在水里洗东西,一双手都冻得发红,不免心疼。
闻言,顾柳眉眼微弯,乖乖的应了一声。
白菜泡在盐水里一夜,水分都被腌了出来,碧青的叶子也不再像昨天那样脆生,而是变得软塌塌的。
顾柳把白菜从盐水里捞了出来,用手挤干水分放到案板上,尾巴一点菜帮子不要,其他的切成大小均匀的菜片。
另外再拿个大盆,里头放辣椒面加温水兑开,冲开以后再加蒜泥、姜末、盐、糖一起调拌,调拌出来的就是做酱菜的酱料。
做酱菜,没有什么正宗不正宗的说法,各家做出来都有各家自己的味道。
就拿他现在在做的辣白菜来说,村里有的人家喜欢往里头加糯米糊,这样做出来的辣白菜口感更加的黏糊,可顾柳知道云裴不喜欢吃太黏的东西,所以他便没有加,还有有的人还会往里加梨、韭菜丝,说是这样吃起来更有果香味,可顾柳却觉得那样吃起来不甜不咸的,他也不喜欢。
他做的辣白菜主要是咸香口的,所以蒜泥下的比较重,糖只放了一点点,用来调个味道就行。
酱料做好以后,顾柳用手一层一层的涂抹到切好的白菜叶子上,再放到酱菜缸子里,等到装满一缸后用布和麻绳封住缸口,放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这样做出来的酱菜咸辣适口,用来就馒头、稀饭或是炒腊肉都可以,嚼一口脆爽的不得了,十分下饭。
一缸白菜、一缸萝卜,还有之前捡回来的地环,顾柳都用这样的方式收拾好,弄好的酱菜红彤彤的。
鲜亮的色泽吸引了狗崽的注意力,朝顾柳跑来,结果还没走到近前就被一盆辣椒面呛得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