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躲在人群里浑水摸鱼的T区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他们原本还打算再激一激民众,让他们对白塔彻底失望。
这些人正准备鸡蛋里挑骨头硬着头皮杠两句,阿诗琪琪格却没给这个机会,说完就转了身,只在荧幕上留给大家一个背影,长而茂密的卷发遮住了一半的身型,但挺拔的背,绷紧的肌肉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冷酷和果决。
她进了电梯又转回来,摄像机一直跟着她,看她按下负十五层的按钮,门关上了,在现场的人再不能监视她,于是纷纷掏出终端,势必要亲眼看着她进入坟墓。
电梯一层层下降,她在万众瞩目下坦然赴死。
到了负十五层,电梯门打开,门外一片漆黑。
“神子的污染已经逸散到负十五层,我再走下去摄影机就会失灵,”阿诗琪琪格站在电梯外面,任由它关上了门,“最后,”她往黑暗走去,将摄影机留在身后,也将众人留在身后。
“再见。”
镜头熄灭了。
阿诗琪琪格的献祭平息了民众的惶恐,轮回塔又恢复了之前的风平浪静,但也只是表面,被放出来的罪人没再回到监狱,拉泽贡和他的秃鹫群也没就此罢手退回T区,仍旧穿梭在中心区大大小小的暗巷里,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件事的成功将他推到了一个不合适的高位,他在民间的威信直追大祭司,这就像条贼船,一旦上去就变成了逼死祭司继承人的共犯,再无半路下车的可能。
所以就算知道他没安好心,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到。
越靠近中央的地方水越深,中心区暗流涌动,丰明晰急得口腔起了个泡,问阿穆尔阿穆尔却只重复回答他四个字:“我相信她。”
丰明晰翻了个白眼:“跟你们玩不到一起,我找柏诗去。”
阿穆尔:“你别走,明天有事要你去办。”
丰明晰:“我今晚过去,明早回来,赶得及。”
阿穆尔:“萨丹夫不给任何人见她,你去医院楼下站着看空气?”
丰明晰:“我从窗户翻进去,反正萨丹夫现在肯定因为那老东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去医院抓我。”
阿穆尔:“但我会提前通风报信。”
丰明晰:“?”
丰明晰:“兄弟,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嘴毒,现在响尾蛇的毒性已经入侵你的心脏了吗?”
阿穆尔:“随便你怎么说,明天你带着队伍去和焦荡汇合,协助他们把T区的老鼠从暗地里揪出来。”
“再让他们继续在中心区打洞,白塔迟早会塌。”
这是柏诗被卷入负十六层的第七天,也是阿诗琪琪格消失的第四天,傍晚,太阳刚一落下,中心区的居民全都躲在家里,白塔还没修好的大门再次遭受攻击彻底变成废铁。
拉泽贡丢掉前几天伪装起来的慈祥,兴奋地带领他的亲信大摇大摆地走进白塔,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大厅此刻却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萨那尔。
拉泽贡愣了一下,沉下脸:“萨那尔,你怎么会在这?”他指着她背后庄严戒备的警卫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萨那尔:“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
“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你大半夜不睡觉也要跑来白塔?”
拉泽贡原本不想回答她,他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人年纪越大越小心谨慎,绝不会在没成功前暴露自己的计划,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发现它已经升到高处,这时候仪式应该早就结束了。
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毕竟被一个他打心底看不起的女人欺压在头上这么多年,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他的双眼迸射出阴鸷的暗火:“你还能得意多久?萨那尔,你这无知而愚蠢的娼妇!”
“不过是靠女人的身份踏上这个位置,利用自己的权利一意孤行将轮回塔打造成女人做主的地方,简直倒反天罡!”
“你们根本不过问男人的意见,可笑的是我们那些懦弱的同胞还被你们蛊惑,认为这根本没什么问题,”他越说越气愤,目光落在萨那尔身后的警卫队身上,意有所指,“可这世界原本就是男人做主的!你们不过是一群用来生育的奴隶!”
拉泽贡越说越兴致高昂,连枯灰的脸都回了血,显得神采奕奕,他举起双手,高喊:“今晚,我神将在你们的尸骨上降临,我必定要来看看你痛哭流涕跪下求饶的样子!”
“今后!我神将会成为这世界唯一的神!轮回塔将重回以前男尊女卑的时代!”
“老朋友,我要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缺点,”拉泽贡放声大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阔的大厅,像是某种催命符,“女人果然都是容易心软的蠢货,不枉我卧薪尝胆,隐忍多年。”
萨那尔并没有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暴怒,正如她身后的警卫队无一人被他的话挑动情绪,比起那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头,她看起来像个情绪稳定的医生在面对失控的患者,她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你想做什么?牺牲掉阿诗琪琪格也不足以让神子恢复正常对吗?”
拉泽贡啧啧感叹:“你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你的女儿,而是问起神子,果然无情无义,而我们完全不同。”
他拉住身边的青年,那正是大前天被他点名的塔鲁,“认识这孩子吗?是不是觉得他眼熟?”
“你们杀了这孩子的哥哥,毁了他的家庭和他的前程,他本来是可以被收为入门弟子的,”拉泽贡假惺惺地怜惜道:“他的哥哥不过是从你们这抢走了一个女人,他喜欢她,这有什么错?”
“我原本没打算带他来,但这孩子坚定地向我请求,说他要为自己的哥哥复仇,”拉泽贡欣慰地说:“我被他的重情重义打动了,这才答应了让他跟着。”
萨那尔闻言看了那孩子一眼,他的眼睛里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清澈和坚定,只剩愤怒,仇恨还有一些轻蔑。
真不愧是T区教出来的男人。
她不打算听他继续说这些废话:“琪琪格在你的计划里充当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除掉?”
拉泽贡嘲讽道:“你女儿比你机敏,她应该是察觉了我的计划,我原本还是更想除掉你的,毕竟你的实力也算顶尖。”
“但她太烦人了,像只碾不死的虫豸,派人跑到我的地盘一直在搞些小动作,”拉泽贡说:“这只是一个警告。”
萨那尔若有所思:“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拉泽贡目光灼灼,“我要借神子堕化的力量,为我神打开进入这个世界的通道!”
“神子不过半神,与其浪费那些力量让他变成无法消灭的烫手山芋,不如用来成全我的大业!”
“我早就在白塔周围布下祭坛,就在今晚,神子堕化的那一刻,大门将开,我神降临!”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匕首从敞开的大门飞速甩进来,目标正是人群中央的拉泽贡,他的精神体化身秃鹫又为他阻挡,但这柄匕首竟也是精神力所化,袭击者的精神等级明显高于他,那柄匕首刺穿了秃鹫,狠狠扎进他的肩胛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