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宁王‘体弱多病’……”
“嗐,活到成年,后来还结婚生娃了,能弱到哪去?古时候的小孩就跟没检疫过的鸡仔似的,今天看着挺壮实的,可能明天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死了。大一岁,能养活的机会就多不少史料还说盛潇终身与偏头痛不离不弃呢,也不一定身强体健到哪去啊。所以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位武帝有某种特殊的资质。”
宣玑若有所思地摸出根烟偏头痛这个是真的,非但生前不离不弃,“死后”好像都没好:“你是指?”
“某种特能。”杨潮说,“我套磁那导师是个盛潇脑残粉,坚决认为他们家陛下后期人格变化,是战争年间落下的某种罕见伤病引起的。”
宣玑脱口说:“扯淡。”
什么就“他们家陛下”了?
“普通人视角嘛,”杨潮跟他鸡同鸭讲,“我从咱们特能人的视角看,觉得他后期的精神问题不是伤病造成的,而是某种特殊的修炼方法。”
宣玑震惊地看着这不靠谱的研究生预备役,心说:猜得好像还真沾边。
死后成魔,魔气不灭,这种“特殊的修炼方法”,文艺作品中一般还有个学名,叫“走火入魔”。
“我史料阅读量不够,”杨潮误以为领导震惊的表情是觉得自己满嘴跑火车,连忙谦虚地找补道,“我一说,您一听就得了……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咳。那个……首先,历史上不是说,当时祸乱中原的‘少数民族首领’是武帝亲手杀的么?咱们都知道,这个所谓‘少数民族首领’其实不是人,属于真正的外族外种族。民间叫法是‘妖王’。古修科考证,这个‘妖王’至少活了几百年,征服了所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怪物。您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就算他是特能人,就算他从出生开始不吃饭也不睡觉,一直魔鬼式训练,徒手打死这么个大boss,也有点匪夷所思吧?如果相关史料没错,那他这就是逆天的战斗力所谓‘逆天’的战斗力,就不是常规手段能弄到的。”
“第二,众所周知,盛潇自己没有后代,收养了侄子当继承人。武帝陵是衣冠冢,他自己尸体找不着就算了,老婆死后也不能合葬吗?但史料里也找不到武帝皇后的记载,推断他生前应该没有册封过高级嫔妃。可是一个国家皇室重要成员,结婚和生继承人属于‘国事’,是政治任务,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没完成,一帮大臣也不催婚……至少没有过催婚的相关记载,好像大家都把这事忙忘了,这不合常理吧?综上所述,我认为盛潇的身体很可能因为特殊的力量被异化了,不能留下后代。而这种异化很可能是从小就开始的。”
传说中的人皇是个魔物。
宣玑出了神,夹在指尖的烟忘了点……很可能从小就是,从人族选中他的时候,就命中注定。
他稍微一代入,不由得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样的人生?这会是他后半辈子疯狂暴虐的根源吗?
第49章
宣玑揣摩魔头的时候,还不知道魔头正在赶赴挖他祖坟的路上。
盛灵渊没买票,大摇大摆地从检票员眼皮底下走进站,检票员就好像完全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径直跳过他,朝他身后的乘客伸手要火车票。
而与此同时,肖征在永安秘密下令封闭包括总部在内的各地分局,宣布“在确定病毒是否有传染性之前”,禁止所有人进出。
中招晕倒的已经被隔离,不明真相的担心自己也中了毒,而嗅觉敏锐的开始觉出其中另有隐情。
整个特能系统中,一场旋风似的大搜查毫无预兆地卷过全国。
距离东川市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城乡结合部里,金乌西沉后,一处荒僻的租屋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动静。被空间传送阵关了八个多小时的年先生从传送阵中挣扎出来,捂着衬衣胸前的口袋,他气力耗尽,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年先生一口气才缓过来,手哆嗦着将胸口藏的碎金属片取出来查看。
夕照从窗外斜扫进来,给那碎片镀了层温柔的金边,细碎的光落进男人深井似的瞳孔里,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也起了些涟漪似的。
男人确认金属片无恙,又重新把它挂回脖子,贴身放好,被碎片上的冷意刺激了一下,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在厨房里摸出一罐能量饮料和巧克力。
快速补充了体力,年先生拉好窗帘,戴上手套,把东川黑市里拿到的小陶盒取了出来,确认密封良好,这才收好,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我明天前往拜访。”
信息刚发送,他就听见“喀”一声轻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表背面的黄铜罗盘竟然无端裂开了。原本古朴精致的表盘上迅速生出了岁月的痕迹,锈迹肉眼可见地爬了上去,转眼就将天干地支刻度腐蚀了大半,罗盘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的废物。
这块罗盘年代不详,对特能反应异常灵敏,比当代仪器还精准,能轻易穿透精神系特能的屏障,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有几千年历史了,居然就这么寿终正寝了。年先生皱着眉点了根烟,想起那个可怕的黑影。
年先生自觉已经不缺阅历,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让他心惊胆战的存在,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想起那个低沉的声音,直到这会儿骨头缝里还在往外冒凉气。
如果不是那道雷光,对方甚至能徒手撕裂他的空间法阵。到底是什么人?
异控局从民间招来的神秘高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烟雾浮上天,日头落下地。
夜幕降临了,此世称为“人间”,已经有三千个年头了。
从东川市开往蜀中的火车经停赤渊时,已经是半夜三点,车厢里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人们或者东倒西歪地沉入梦乡,或者望着车窗外明灭的光点失眠,彼此都不再交流,火车仿佛拉了一车品相参差不齐的人偶。
一声长叹,列车进了站,指示灯穿透浓雾,列车员困倦地揉着眼喊:“赤渊站到了,停车两分钟……”
一个长发男子走过她身边下车:“多谢。”
“唉,客气。”列车员打着哈欠,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突然,她张大的嘴卡在半路,整个人激灵一下清醒了刚才那人手里一件行李也没有,是从餐车那边下去的。
可是……餐车已经关了,她刚巡视过,里面没有人啊!
列车员见鬼似的睁大眼睛,猛地望向站台,雾越发浓稠,星月神隐,站台上的灯迷迷蒙蒙,零星几个上下车的乘客都拖着疲惫的脚步,哪有什么诡异的长发男人?
盛灵渊感觉又稳又快的火车比天上飞的“铁鸟”强多了,这趟旅程颇为愉快,穿过夜色,他径直朝赤渊大峡谷掠去。
赤渊谷底,器灵刀一自己已经长成了个梦魇的样,当然也就不再需要睡眠。
每天夜里,他安顿好其他的器灵,就会独自去祭坛坐着。祭坛地势高,那里可以接到落进深谷的第一缕晨光。
据说人衰老到苟延残喘的地步时,每天是为了三顿饭活着的,吃完早饭,就数着点钟等午饭,午饭后打个不知今夕何夕的盹,稀里糊涂地睡,再稀里糊涂地醒,发现竟还没死,就让自己再跟着搀和一场活人的仪式吃晚饭。等晚饭也吃完,一天的大事就都结束了,于是生命这匹尘埃遍布的貂裘上,又续了一根狗尾巴毛。
刀一的日子比老人还要单调,他连三餐也没有,只有日出和日落,每天黎明都像是一次小小的“开奖”。看见晴天,他就高高兴兴地“奖励”自己从河里挑一颗漂亮的石头,堆在地宫的花园里,花园里往往十几年就被他堆满,到时候他就把那些石头再倾倒回河里,循着自己的规则重新捡一遍,周而复始。
然而这天,就在他专注地盯着东方等晨曦的时候,赤渊大峡谷突然和什么共鸣似的,微微地震动了起来。刀一先是以为宣玑回来了,惊喜地裂开嘴,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守火……”
下一刻,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不对,这不是守火人。
山谷震动得越来越明显,阴影和浓雾一起逼了进来,所有器灵全被惊动了,纷纷从各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
“嗡”一声,赤渊的封印竟然被来人惊动了,无数火焰色的铭文从山壁、地面上浮起来,整个山谷仿佛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