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给我一把。”宣玑说完,一抬手按在张昭肩上,“刹车!”
张昭一脚把刹车踩到底,阿洛津没提防,仍然往前冲去,飞过来的风刃擦着前挡风玻璃掠过。
宣玑手掌抚过谷月汐给他的枪,那枪身上刻满了铭文,随着他手指掠过,铭文被激活似的,爆发出火焰色的光。
“帮个忙,”宣玑沉声对王泽说,“用水流裹住我打出去的子弹。”
王泽匪夷所思道:“什么?”
用水膜包裹住飞行中的子弹与掀起一片水幕不同,如果说后者只是扛桶水爬楼,前者就是在苍蝇翅膀上雕《清明上河图》,眼力、反应速度、对异能的掌控程度必须精细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千万不能漏火星,东川一年GDP将近两万个亿,咱俩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宣玑飞快地说,“王总,风神第一水系高手,我相信你!”
王泽:“可我没自信啊……喂!”
大魔头不给他们太多的交流机会,阿洛津伸手勾住一棵大树,以树为轴,把自己转了一圈,面朝他们。曾经的巫人族长脸上尚且有几分稚拙,长发与袍袖跳跃着,穿花绕树的蝴蝶一般,几乎显出几分天真烂漫的美感。
“水火不容”二人组同时从面包车两侧滚下车。
宣玑一抬头,眉心露出了火焰色的纹路,那是已经流传了三千年的古老图腾,从烈火与枯骨中诞生,又悲伤、又肃穆。于是当他不说不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时,那妖异、古怪又矛盾的神性,就再次穿透时光,浮现出来。
阿洛津看见宣玑额头上的图腾,森然一笑,推着一把风刃,整个人朝宣玑压了下来。
宣玑一跃而起,脚尖点过风刃他太轻了,像能在风上行走似的,抬手扣动了扳机:“王泽!”
子弹带着火光,弹出去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里就凝出了一层水膜,牢牢地将迸起的火花裹在了中间,可是火焰温度太高了,水不断地蒸发,王泽只能不停地攫取着周围的水汽,汗都下来了。
谷月汐往四下看了看,透视眼落在了面包车后面的货箱里,隔着车身,她一眼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利索地撬开货箱,从里面翻出了一箱矿泉水,挨个拧开盖,往天上扔:“接着!”
可惜宣玑这枪没打中,充足的水源裹着那枚流星似的子弹与阿洛津擦肩而过,射进了地里,可不知为什么,子弹里的火不灭。火不灭,王泽也不敢撤回隔离的水球,只好对谷月汐说:“水别停!”
宣玑落下时一脚踩在阿洛津的肩膀上,阿洛津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脚踝,想把他抡下去,宣玑居高临下地朝他开了第二枪,随后另一条腿狠狠一别阿洛津的手腕,脱身后,惯性仍带着他旋转了大半圈,姿势优美得像花样滑冰……除了准头略差还是没打着,子弹再一次是镶进了地里。
不等队友抗议,宣玑又紧接着开了第三枪、第四枪……王泽要崩溃了,因为每颗“入土”的子弹里火星都不灭,每多一颗子弹,他的压力就大一分,快带不动了!
谷月汐:“王总,矿泉水没了!”
“想办法!”王泽嚎道,“宣主任,兄弟!您是负十环选手吧?我求您了,去得个帕金森治疗一下手抖吧!你……怎么还来!”
说话间,宣玑已经面不改色地打出了第六枚子弹,也不知道怎么心理素质那么好,王泽:“给我水!”
矿泉水彻底找不着了,情急之下,谷月汐悍不畏死地顶着满天飞的风刃,直接从车里爬了出来。
张昭急道:“姐姐你也太虎了,你……”
谷月汐没理他,三下五除二拆了发动机,翻出了车里的水箱:“这个还能用!”
第六枚子弹差一点就把地面上的树藤燎着,王泽匆忙地从水箱里汲出水流,险而又险地裹住了它。
宣玑被阿洛津和风刃追得天上地下一通乱窜,几次都是在千钧一发间惊险地闪过,游走在风口刀尖上,突然,他没注意脚下,被一根树藤绊了一下,虽然没摔,但整个人一踉跄,节奏立刻乱了。
“再烧一次吧,”阿洛津狠狠地盯着他,喃喃地用巫人语说,“再烧一次吧!”
发音温柔又低沉的巫人语在他的嗓子里破了音,听起来让人遍体生寒,他双手凝出了一把三米来长的风刃,像座小山似的朝着宣玑推了下去,宣玑狼狈地滚开,脖子上刮破了一个破口,正好跟盛灵渊在巫人塚里用钉子划的那个对称。
而下一道风刃在上一道没有完全推出去之前就已经成型,随即追至,这回宣玑像是实在没地方躲了。王泽变了脸色,谷月汐忍不住别过头去,张昭情急之下,掐了一秒的表。
时间暂停,可宣玑却没有躲,他居然用这宝贵的逃生一秒向阿洛津脚下开了一枪,全然不管逼到面前的风刃!
王泽想扑开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你疯……”
第七颗子弹落地的瞬间,跟其他六颗埋在地里的子弹产生了某种联系,一张火焰色的大网浮了出来,阿洛津正好在网中心。
宣玑断喝一声:“收!”
阿洛津此时惊觉,已经来不及躲了,那张“大网”以七枚真火作基,分别对应了阿洛津几个被钉子钉出来的血洞,火光像细线,从阿洛津身上穿过去,把他“缝”在了地面。
凶险的风刃烟消云散,只在宣玑衣服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阿洛津狠狠一挣,却挣不开,那些“线”纹丝不动,先是他身边乱蹦的白骨都落下来,随后,“细线”一收,把他的腰压弯了,阿洛津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身上开始僵直起来。
王泽愣愣地看着被网困住的魔头,本打算偏头跟宣玑说句什么,一眼看见他眉心的图腾,心里无端生出一点畏惧,居然一时忘了词。
森林公园上空只剩下一颗启明星,东方隐约泛起了白。
这兵荒马乱的一宿终于就要过去了。
宣玑神色一闪,眉心的纹路消失了,光洁的额头一亮出来,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和气明亮了起来。他脱力似的,往后退了半步,筋疲力尽地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开了句玩笑:“王总,你可真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啊,非得有现成水源才行吗?好,现在水箱放空了,咱们几个怎么回去?”
王泽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
宣玑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做梦,滚蛋!我又不是客机!”
谷月汐和张昭下车,没敢靠近阵中的阿洛津。
远远地看了一眼,张昭问:“宣主任,这……怎么处理?”
“那谁知道啊。”宣玑叹了口气,俩手往袖子里一揣,他发愁地看着被困阵中的阿洛津,“也不能移动,我就会这么一个阵,一挪就破了。”
还是前两天刚从《东川巫人书》里看的。
王泽:“……”
他目光落在宣玑身上,起了点兴趣宣玑不言不笑、额间火焰色族徽现身时,给人的感觉非常疏离,像是离整个世界都很远。然而一开口说话,又总带点辛酸苦逼的逗乐气质。
“我看先把他撂这吧,”宣玑想了想,露出一张更加闹心的表情,“回去咱们问问那个……那个谁。”
唉,还要跟那位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