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我不算纯粹妖族吧,”宣玑卡了一下壳,但很快接上了话,他正半跪在地上擦茶几上的浮土,答话时从下往上看了盛灵渊一眼,这个角度看人,只要不是使劲翻白眼,都自带几分乖巧可怜的弱气,“我们这一族,都是因陛下而生的,不想当妖吧。”
盛灵渊眉梢一翘。
宣玑不要脸地擅自代表了自己三十五个同族,顺杆往上爬。
他们这一族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被陛下一眼鄙视了三十六代,要把这印象分扳回来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利用这个劣势卖个惨。
宣玑平时深知社畜之苦,体谅大家都不容易,愿意在能力范围内默不作声地照顾别人。但他不想在盛灵渊面前默默地。算上在赤渊谷地浑浑噩噩的日子,他这一辈子也活了大几十年,头一次动心,不能白动。
“陛下,”宣玑再接再厉,“我们守火人一族……这些年做的确实是不尽如人意,那是因为我们出生就是意外,从来也没人教导过,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我们都是自己摸索着瞎活。”
这句的中心思想是“你得负责”,是瞎话至少从传承记忆里的片段看,其他祖宗都清楚自己是干吗的,就他不知怎么断片了。
睁眼说瞎话不太好,所以宣玑把眼皮垂下了,给陛下展示了一个落寞的脑门。
不管是“求负责”还是“求指导”,反正先赖上再说,实在不行,他还能破廉耻地拜个师,然后再徐徐图之、慢慢套路。省得天魔先生无牵无挂的,抬腿就走,他没地方找去。
“还赖上我了?”盛灵渊心说,“卖乖倒有一手。”
他倒是不介意宣玑碰瓷,相比起来,他更怕守火人混吃等死。小妖耍心眼套关系,肯定是想从他这讨些好处,有欲望就肯钻营,约等于肯上进,正合了陛下的意。
宣玑正在酝酿继续破廉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落在了他头上,随即顺着头发滑下来,捧起了他的脸。
盛灵渊:“因我而生?”
宣玑定定地盯着他,生理性地战栗起来。
“可真会撒娇,”盛灵渊笑了起来,“那好吧,初次拜访贵宝地,身无长物,送你个见面礼。”
下一刻,宣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他一把拖了起来,盛灵渊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吩咐:“真气灌注……哦,你们的话说的,是把你的特能集中于……”
宣玑脑子里一片空白,基本已经跳闸,一个大火球应声从掌心喷了出去,直接把地板烤成了焦炭。
盛灵渊:“……指尖。”
宣玑手忙脚乱地把火灭了。
“不用那么卖力。”盛灵渊笑了一声,直接以耳根为中心,把宣玑笑得腿都软了,下一刻,他握着宣玑的手在地面画了个法阵符号。
宣玑心里一动,法阵符号落地,他脚下便宜的木地板倏地不见了,变成了厚而柔软的草甸。
盛灵渊:“凝神。”
说完,他带着宣玑的手往半空一点,借宣玑的手,留下了一串火焰色的线条,一个复杂的法阵毫无凝滞地成型,四周墙壁迅速往后退,天花板高高抬起。转眼,宣玑套内不到六十平的小两居室不知扩张了多少倍,客厅简直成了个室内足球场,天花板直接变成了天空。
那居然是一整套的空间法阵,比异控局总局大厦的停机坪还精致!
“早知道用功,不就不用住鸡窝了?”盛灵渊放开他,总算觉得空间舒展了,“你啊……你这是干什么?”
宣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师父,补课班学费多少钱?您随便开价!让我当牛做马、卖肝卖肾、以身相许都行!”
第76章
在此之前,贫穷的宣玑想象力的极限是,有一天买彩票中五百万,交完税去西郊买个“老破小”,剩下贷款慢慢还,万万没想到还有今天。
盛灵渊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爪子:“整套法阵是你维系的,你要是维系不住比如睡着了,法阵灵力断绝,你这屋可就恢复原状了。”
宣玑心说这还睡什么睡?一线城市闹市区里有个威廉古堡那么大的房子,可以在里头字面意义上地放飞自我,就算真睡着了也得做梦笑醒。
“我只要在家,就绝不合眼。”宣玑屁颠屁颠地把盛灵渊请到了沙发上原本占了半个客厅的布艺大沙发此时孤零零地陈列在一角,像盆景里的微缩景观了,把他家里茶、酒、零食等一干存货都搬了出来,上供似的摆在陛下面前,“您说,今天补什么课?还穿针吗?我能飞着穿、蹦着穿,托马斯全旋七百二十度穿!”
盛灵渊没再让他穿针,让他练神识,嫌他雷达……感觉不够灵敏。
宣玑毫无二话,就算陛下让他头上接两根天线,他也能就地变身路由器。
只见盛灵渊到处踅摸一圈,从他窗台绿植里挖了一棵酢浆草,又挥挥手,一层薄薄的黑雾就在地上弥漫开,眨眼在空间法阵上叠加了一个幻境。
宣玑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平整的地面高低起伏起来,草被丰沛,树木丛生,中间还夹杂着虫鸣鸟啼与潺潺水声他的客厅变成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山林。他后颈一凉,伸手摸到了一把水珠,抬头一看,是头顶树叶上的露水滚了下来。
这也太……
盛灵渊提醒道:“此乃幻境,此间所见所感都是虚妄。”
宣玑当然知道是假的,深吸一口气,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草木芬芳扑面而来,觉得肺泡都舒展开了,一时间,几乎生出种想一辈子活在盛灵渊手心里的渴望。
难怪古人说魔物能迷神心智。
“此间花木,只有方才那棵酢浆草是真的。”盛灵渊说,“你今夜的功课,就是勘破幻境,找出真草。”
比起在淫乱的BGM里穿绣花针,今天的补习内容过于小清新,宣玑总觉得没有这种便宜事,犹豫着走了两步,他忍不住回头确认了一下:“把那棵草找出来就完事了?”
“嗯,别拔错了。”盛灵渊把玩着一只窑变的小茶杯,温温润润地冲他笑。
宣玑被他笑得色令智昏,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五迷三道地就钻进了幻境。
永安这几天空气不太好,窗外pm2.5破了百,宣玑却身处一大片丰润的草木中间,无所适从地在原地转了转。前些日子才得意于自己神识二次发育,坐在办公室里能扫描整个总部大楼,这会儿就遭到了打击他闭上眼,能把整个幻境尽收眼底,但是找不出真实和幻觉之间的破绽。
在他看来,天魔幻境毫无破绽。
这幻境里至少有上万株酢浆草,长得像一个妈生的,他脚底下就有一棵,虽然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是假的,但宣玑决定拔出来仔细研究一下,幻境里的魔草和真草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伸手轻轻一薅,便将那酢浆草连根拔起。
连沾着泥土的草根都这么逼真……唔,这草根怎么有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