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朗崔氏大出血差点救不活也不是他刻意为之,可即便如此他一出生就成了原罪,成了朗家人人喊打的一号人物,把他视为带来灾难的凶神。
这一切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江舒轻笑:“怎会?二郎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都是旁人,他们欺负我们无依无靠,所以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朗家卖了房子勉强换了些银子,还到处跟人说朗多贵是去外地做生意,届时肯发达会念着他们的好,才挨家挨户借了些银子还了虎哥。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便无田无地无房,只能搬去村西北最远的一间茅草屋里,四口人都这么住着,虎子倒是第一个不答应了。
在他看来就是爷奶为了不成器的小叔才让他住在破茅草屋里,所以他偷偷换了给朗多宝的药,最好永远都别好起来,在草席上躺一辈子才好!
于是朗多宝的病越来越严重,不管郎中如何给他看就是好不起来,朗乾一人照顾三个,最终还是选择不治了,朗崔氏本就出气多进气少,治了也是白治。
没几天的功夫,朗崔氏便去世了。
“虎子…你去镇上找你二叔,让他给你银子…就说你奶死了……”
朗多宝躺在床上一副油尽灯枯之象,还不忘指使虎子去镇上找靠山,若是朗山能拿银子给他们,他说不定还能在死前吃上几口热乎饭。
虎子不敢耽搁,听了这话趁朗乾伤心时就跑出去了,只是他从前很少来镇上,也不识字,并不知道如意斋在哪,他只能见着人就扯着问。
一癞子上前搭话道:“我知道,你跟我来吧。”
“虎子去哪了?”朗乾问朗多宝,“见着他吗?”
朗多宝躺在床上嗬嗬笑着,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像是破旧不堪的风箱,他不说话只是笑,直到他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才把自己骗虎子去镇上的事告诉朗乾。
朗乾连打他的心思都没有了,立刻扭头就去了镇上,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若是被人牙子给发卖到别的地方,那就是想找都找不回了。
他一进镇上就追着人问,但那样一个小孩实在不起眼,镇上孩子多,转身就没人记得他了。
朗乾心如死灰,要是被大房知道他们唯一的儿子没了,怕是回来了要不认他这个爹,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朗山,请他们帮忙。
“山子,爹这一辈子没求你做过什么事,你帮爹找找你那侄子成不?他被朗多宝那个畜生哄到镇上找你了,说不定已经被人牙子给发卖了!”
江舒眉心紧蹙,他确实厌恶朗家,虎子也着实不讨人喜欢,可到底是个孩子,七八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是看长辈说什么就跟着说。
何况,祸不及后代,若是虎子真出事二郎怕是也要愧疚。
他便表示道:“我稍后就让人去牙人那里问问,您先去楼下后院里坐会吧。”
江舒看向宋春:“春哥儿带我公公去后院,看他这模样还没吃饭,做些送过去吧。”
朗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去找牙人的路上一直紧紧拉着江舒的手,温热的掌心已经出了汗也不知。
牙人平日里本就忙的厉害,再加上确实因为有些人家庄稼不景气便卖孩子,看到癞子送来的孩子便也没有多想,只问了些情况便把人收着了。
只是这孩子大概是遭了罪,浑身被打的没一处好地方,但还能活。
因此当江舒他们找上门时,他正让大夫给他瞧呢。
“两位东家怎么过来了,可是要买人?”牙人问道。
“是这样的,不知今日有没有卖到您这一个孩子,他是我二郎大哥的儿子,自己悄悄跑到镇上了,我公公来找人才知道不见了。”
牙人一愣:“你别说还真有。”
虎子被打的厉害,牙人见他能活自然要治,治些皮肉伤才多少银子,等长大些卖个好价钱才是真的赚,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阴差阳错的承了江舒的情。
见着人没真的走丢,江舒和朗山也算是松了口气,希望这次能给他个教训,以后不要再乱跑才是。
朗山从袖子里掏出碎银递给牙人:“多谢,等他好些我们便接走。”
“同我客气这些做什么?”牙人叹了口气,“现如今世道不好过,到处都是做这些买卖的,能帮到你们也算是为我积阴德了。”
朗山执意塞银子给他,江舒便示意牙人收下,他知道他家二郎心软,怕是要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愧疚。
知道人没丢,朗乾也是老泪纵横,四五十岁的老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纵然江舒讨厌朗家也无法克制的心软了一些。
他让账房取了些银子给朗乾,既然朗崔氏已经死了,那便和她再无龃龉了。
他道:“待虎子好些便拿着这些银子好好照顾他吧,我和二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虽然从始至终朗乾都没有对他们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作恶,却不闻不问,不作为便也是为虎作伥的伤害,他无法原谅,但是看着他们走到今日地步也能释怀一些了。
朗乾拿着银子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当下便想着回去就给朗崔氏买口棺材,好好把人给送葬了,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活了。
一进屋朗乾就笑了:“儿,你二嫂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爹回头就去牛屠户家给你买点肉吃,他是个好人,从前是咱们做错事了。”
无人应答,他看了一眼闭眼沉睡的朗多宝愣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浊气,眼眶通红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悲拗起来。
大概是被打怕了,虎子被接回家里后便变得安分,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又吵又闹,他心里依稀明白了一些事,他的阿娘和父亲把他给丢下了,只剩他和爷相依为命。
给朗崔氏和朗多宝办完丧事,又挨家挨户还了一些银子,五十两就只剩十几两了,但也够他们两人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了。
朗山本就沉默寡言,再加上最近这些事情便更有些不爱说话,江舒每天只能变着法的哄他开心。
“二郎,你是不是怪我?”
江舒无法不想这个可能,否则何以证明这人最近的态度以及情绪波动,每次都用那种奇怪又深邃的眼神看着他,不似平常。
朗山听他问这些赶紧摇头:“并未,我最近只是在想事情。”
“何事?”听他不是怪自己,江舒立刻收起自己那温顺和缓的模样,傲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等他来哄。
前后差别之大可谓是天差地别。
朗山忙屁颠坐到他旁边,笑道:“随便想想,不是什么惹你不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