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然笑着示意他们喝茶,等将这些官员送走,江锦然便去了江冧的书房,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同他们说了。

曹立突然反常必定有猫腻,只是如今他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并不能断言他有问题。

但所谓的“贵客”,应该就是边地部落的人,那些人样貌与天启人不同,十分有特点,若不是他们在,曹立不至于闭门不见客。

江冧倒是没想到曹立会这般胆大妄为,只是如今春节,京中正值热闹,他定然不会贸然出手,何况从边地过来也需要时间,一时半刻过不来。

“此事不能再等。”江冧一拍大腿,突然十分纠结的看向江锦然,“我儿心胸开阔,是赵家欠你的。”

江锦然无奈:“父兄都在朝为官,连阿舒都在为圣人做事,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欠与不欠,如今也不重要了,只是此事不能您去说。”

此事对江家的风险太大,若是他们来说极其容易被反咬一口。

于是,当江舒被带到书房时,手里还拿着半块烤红薯。

“怎么了?”

见他们各个都盯着自己,江舒忙把烤红薯放到桌上,拍了拍沾着灰尘的手。

江家父子三人都有些羞于启齿,这些事原本江舒一家不用掺和进来的,全都是他们江家拖累了对方,现如今还要他去和赵景乾打感情牌,即便相信江舒会答应,却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江舒盯着他们的表情,原本脸上的漫不经心也慢慢褪去,他稍稍挑眉:“需要我帮忙,却不好意思开口?此事只有我来做才最体面?”

“果真聪慧,若你母亲有你半分,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江冧忍不住感慨。

江舒大概明白了。

“此事若叫你为难,你拒绝便是,我们会再想其他的办法。”江锦龄温声说着。

“若是有其他的办法,也断不会同我讲这些了。”没有人比他还厌恶朝堂事,江家不会不明白,但还是找上他,江舒也明白。

只是江舒有一点不懂,像是上幼稚园的孩童一般问出了最天真的问题:“为什么赵家这般无情,却还是要死心塌地?”

家国情怀,江舒倒是明白,但是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赵家无情,却不曾真动摇江家根基,若是曹立得逞,江家必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不只是为了赵家,也不全是为了黎明百姓,更甚至江家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这般说,江舒反而更能接受。

他没有迟疑,便应下了这件事,当晚就和朗山一起进了宫。

将自己发现的事全盘托出,便只等着赵景乾的态度便是,即便他不信也不能因为他说了几句话就砍头,信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赵景乾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坐下说,江大人可有证据?”

“目前并没有查到实证,深夜前来不求您全信,三分便好,带着疑心去查查便是最好的。”江舒将他的疑心病直言不讳的指出来,大概也是因为有孙晟安的情分在,他如今反倒不觉得赵景乾有多可怕了。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证,若那人此时在京中,定然会将其尽快抓捕。”赵景乾说罢又看向朗山,“从前是朕小看你了。”

朗山拱了拱手,嗓音依旧寡淡:“圣上谬赞,只是万事万物都在变。”

都在变。

赵景乾将这三个字放在心里细细品了片刻,才多少明白,那时他说晟安变了,对方为何会露出那样伤心又无奈的表情。

他已经后悔了,不该逼着对方来京中,否则也许能全了他们一些情分,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从前都是朕的错……”他低低叹了一声,“你们回去吧。”

彭德良将他们带到长廊上,深宫墙垣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越是幽深,越像是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里面。

江舒不敢多看,侧头对彭德良致谢:“公公回去伺候圣上吧,我们想多走一会。”

江舒有些消沉,今日再见赵景乾,他发现自己有些可怜他喜欢的人离世,一人在万人之上享尽孤独,深宫可怕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要了他的命。

不怪他疑心,换谁来都会变成怪物。

“京中真可怕。”江舒细声感慨着,“我们好像在和很多人越走越远,我有些怕。”

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想回到府城,回镇上,甚至回南岸村那破败的山沟沟里。

只要不在这里。

朗山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热过渡到江舒手上,他沉声说道:“不怕,若是真觉得京中不舒服,我们回府城,回镇上,都行。”

和江舒想的完全一样。

可他那股情绪也就是一瞬间,好不容易在京中站稳脚跟,自然不能抛下荣华富贵就离开,他就是舍不得,任谁过惯了富裕生活都不想再回小山村。

江舒很快调整好心态,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江府已经夜深,两人稍收拾一番便休息了,左右赵景乾那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们再急太监就有些多事了。

只是,让江舒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宫中至宝被盗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兆尹临危受命,立刻封锁城门,带着士兵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那架势像是掘地三尺都要把窃贼给找出来。

“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江舒有些诧异。

江锦然摇头:“就是要惊着才好,京兆尹只是明面上,且他不知内情只会以为是真的丢失宝物,只是差给那些人看的,真正的暗线,早就借此伏击起来。”

江舒有些明白,为何那时会是赵景乾杀出重围,这人心思实在深沉,总以为他处在崩溃的边缘,却总能及时恢复理智。

他未来会是好圣人,却永远无法成为好夫君。

当然,他也只需要做好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