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些时候,康拉德阁下突然出现在了洗衣室内,并在惊恐的目光中借走了一个最大尺码的坚硬木盆,一块加长的洗衣板,还有五十人份的强力洗衣液。
从那天开始,康拉德阁下的日常穿着堪称清洁的典范。
ⅩⅩⅣ
不过,即使像这样的流言是非常有意思的,即使康拉德阁下依旧会向我微笑,打招呼,但我还是不可能像那些凡人一样,以纯粹的友好态度看着他。
作为一名在刀尖上舔血了一百多年的老兵,我可以以我十三次从死亡线上的挣扎发誓:如今的康拉德科兹,依旧是危险的。
他的野蛮,他的嗜血,他那种深入骨髓的疯狂,其实通通都没有改变:只不过,在某种后天的引导与教育中,他似乎学会了认知与压制这些本能的存在。
他同时也学会了优雅:一种如同西装暴徒般的优雅,表现为在日常的辛辣讽刺,嘲弄微笑,和在战场上将敌人开膛破肚时,那些娓娓动听的诺斯特拉莫式悼词。
简单来说就是:他依旧是疯狂的,但最起码,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疯狂,或者说,他选择把自己疯狂的一面,只展露给某些特定的人或者人群?
我不想猜测那些倒霉蛋们的命运:这种被压制的疯狂,肯定会导致更可怕的爆发,康拉德在平日里表现得越是冷静与温和,他在展露疯狂时就越会可怕。
但所幸,无论是破晓者,还是我们的凡人辅助军,都不会是这位基因原体的目标。
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ⅩⅩⅤ
亲眼见证过这位午夜幽魂在战场上的表现的我,只会在内心里为了我们的基因之母的强大力量而欢呼:欢呼她能够压制住这头天生的野兽,让他最起码懂得在必要的时间里,收敛起獠牙。
ⅩⅩⅥ
但有些时候,我也会想。
也许:我们的基因之母其实能够彻底地改变康拉德,让他优雅的那一面彻底占据上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优雅和疯狂同时占据着午夜幽魂,让他成为一个更为矛盾与具体的存在。
一个真实的……平常人?
……
我们的原体究竟是无意的,还是蓄意为之?
ⅩⅩⅦ
我知道。
我没资格去想这一点。
我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兴趣。
毕竟,午夜幽魂只是过客。
而摩根……
才是破晓者军团永恒的主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幕间:在复仇之魂号上
“你知道整个远征舰队现在都在讨论什么话题么?”
当圣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刚刚落座的时候,他那个肩披狼皮的兄弟就一边紧盯着全息仪,一边迫不及待地向他发出了疑问。
这是一个最典型的,荷鲁斯式的举措:干练、迅捷、狡诈、咄咄逼人,直插问题的中心,并将一切事情的节奏,都紧紧地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掌中,逃无可逃。
无论是在战争的时节里,还是在日常的交锋中,荷鲁斯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总是不可战胜的:有一千个燃烧的世界和灭亡的国度能够证明这一点。
但他并非无懈可击。
最起码,圣吉列斯就知道牧狼神的一个软肋。
只有一个。
但足够了。
“很遗憾,兄弟,我不知道。”
巴尔的大天使收敛着自己背后的羽翼,以保证他能够顺利坐进这个为他专门打造的位置上:他经常这么做,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伴随着这句轻声的回答,荷鲁斯顿了顿,他的目光也从那写满了信息的全息仪器上挪开,专注到了他的兄弟身上:无论多少次,每当牧狼神看向大天使的时候,他的瞳孔都会因为那洁白的闪耀,而划过名为【惊叹】的色彩。
“你不知道?”
“这很奇怪么?”
圣吉列斯随性地反问着,他安置好了自己的羽翼,将手指从金属椅子的缝隙中抽出后,便向着服侍在一旁的机奴勾了勾:他的目标显然是机奴手中端着的果盘。
“这当然很奇怪。”
牧狼神的声调高了一点,就仿佛在加重着语气间的肯定。
“整个远征舰队现在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无论是你的舰队还是我的舰队,亦或是其他兄弟麾下的战士们,现在都在为了一个问题而互相争论,或定下赌约,哪怕是那些与此毫无关联的凡人,也在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
“你只要稍稍竖起耳朵,就能听见你的子嗣们的交头接耳,又或者你向任何人发问一句,提及现在的潮流:难道还有人会忍心欺瞒巴尔的完美大天使么?”
“你不应该一无所知,我亲爱的兄弟:你只要稍微散发出哪怕一缕的注意力,都能够觉察到我所提及的这个问题。”
荷鲁斯举起了一只手,他没有佩戴他那柄威名赫赫的战爪,也没有身穿那套珍珠白色的动力甲,他把那甲胄放置在了一边,选择了身着纯黑色的便装,那宽大的狼皮也随着基因原体的选择而改变了自己的定位:曾经,它是一顶披肩,而现在,它是一张披风。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的兄弟:我的确没有更多的精力。”
圣吉列斯接过了果盘,他的这句话语让荷鲁斯的注意力彻底地转移了过来:现在,那些全息仪上的信息,已经无法让牧狼神再投入哪怕半分的目光了。
“你的精力花在哪里,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