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
每一名战犬都在怒吼。
他们不知道,每一个战犬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基因之父并不在这座燃烧的城市中,而是在战场上的另一个方向,他正以完全相反的角度向着这座城市发起冲锋,因为战场边缘的鲜血味道,而陷入到几乎疯魔的地步。
在他的身后,唯有慢慢卷起的红砂,还有黄铜王座上的鲜血之神那得意的狞笑声:血神一边观赏着这赏心悦目的战争,一边目睹着基因原体如同它圈养的猎犬一般,如它所愿的奔赴战场。
但是,血神的狞笑声并没有回荡太久,甚至来不及散播到努凯里亚的每一个角落之中,便被来自于现实宇宙中的声浪所阻断:那声浪不是别的,正是那些被匆忙的屹立在了红沙地上,由最精锐的破晓者们所看守的黑石装置。
当它们的数量多到一个层级的时候,只见那银袍中的身影悄悄地按下了开关,无形的次生波便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世人所看不见滔天的巨浪,甚至让围绕着努凯里亚的亚空间气息,都为之暗淡了一个层次,愈加衰落。
在那一刻,即使是身处血战中央的战犬们,也不约而同的恢复了他们铁一般的纪律:散落的屠杀与寻找渐渐停息了,一部分人开始仔细的追究着那些幸存者,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专心的寻找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甚至对那些在大火中逃窜的平民视而不见。
……
久违的,血神皱起了眉头。
因为它看到了,伴随着无形的涛浪席卷了整个努凯里亚,安格隆的脚步便有了迟钝:屠夫之钉依旧在嗡嗡作响,但基因原体的理智终究没有被消耗殆尽,他狼狈地跌到了地上,抬起头颅,双瞳依旧是赤红色的,但在其最深处却尚有一丝人类的理智。
那理智告诉了安格隆:比起战争与杀戮,比起像野兽一样去撕咬那些高阶骑手的身躯,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去做。
是的,他当然应该死去,去追随他的那些战斗兄弟们的步伐,但在他的生命之上,却还有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清楚的记得,他在帝国的战舰上看到的那深蓝色的盔甲,那掳走了他的四个最重要的战斗兄弟的深蓝色的盔甲:那些人并不是来自于高阶骑手的走狗,他们是眼前这个人类帝国的战士。
也就是说,那被他们所掳走的战斗兄弟们,他的约楚卡,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还有可能活着,还有可能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等着他去找到他们,在他身死之前,他不能抛弃这些最重要的人。
“……”
是的,不能抛弃他们……
理性在呼唤,思维在跃动。一直以来支撑着基因原体的兄弟之情如同奔流的江河一般,以无穷的力量对抗着屠夫之钉的疯狂。
而在黄铜的王座上,鲜血的领主恼怒的看着这一切,他暴戾的脾气点燃了些许的怒火,在一瞬间就令无数的恶魔凭空诞生,又让它们在极端的痛苦中粉身碎骨,但当这亚空间中的无尽之火蔓延到了努凯里亚的苍穹上的时候,却被那股无形的护盾给硬生生的挡住了。
索罗纳姆斯之主依旧在行动,它得到了最高的授权,无数小型的黑石装置被设立了起来,从十几个到几十个,再到三位数,当它们结成一个法阵的时候,甚至能够抵挡住来自于神灵的,并不认真怒火:虽然依旧显得摇摇欲坠,却如同山峦般不可撼动。
但这并不是终章,因为这短暂的挫折不可能击退战争之神:恰恰相反,在意识到的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了它的预料之后,在那燃烧的黄铜王座上,真正的怒火如咆哮的飓风般熊熊燃起。
血神握紧了它的拳头。
在这一刻。
它终于:陷入了愤怒之中。
神明,开始了发怒。
……
【但,无济于事。】
摩根微笑着,挥了挥手,弥补上了黑石装置所结成的护盾上的凡人所看不见的裂隙:这不过是血神泄露出来的一丝怒焰,便让整个世界被风暴所裹挟。
但这并未超出她的预期。
或者说,从一开始,血神的愤怒就在摩根的计划之内,她知道只有当这名神明的怒火从亚空间中真正显现的时候,这场旨在争夺安格隆的战争,才会陷入僵局。
而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瓦隆之主抬起了头。
【开始行动吧。】
她轻声细语着,便派遣出了那道细长的鬼影:康拉德严肃的面容与他的黑色长发一同遁入进了努凯利亚的风沙之中,消失在了安格隆所在的那个方向,在他的身后,则是紧紧地跟随着以塞维塔为首的几名子嗣。
目睹了他们远去,原体才慢慢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摩根感受到了掌心处留下的虚汗:那是她不可避免的紧张心态。
久违的,阿瓦隆之主终于再次走入了战场之中。
这一次,她要对抗的。
是一尊狂怒的神明本身。
第四百四十五章 神怒之日(下)
当实际上的交手过后,摩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黄铜王座的主宰,那无数文明的梦魇,那不可战胜的战争、屠戮与鲜血之神,要远比她预想的……
更弱一些?
【……?】
从亚空间的最深处,传来了战争的滚滚雷霆,只听到无数的刀刃在互相碰撞,只听到无数的头颅已滚落在地,只听到无名的怒火如同洞穿了顽石的水珠,一滴又一滴的在血神的心中回荡,从一丝一毫转变为了噬天的巨浪。
血神在发怒,它的怒火自亚空间的最深处蔓延而来,让整个努凯里亚的沙漠,城墙与山脉那锈迹斑斑的棕色轮廓都变得更加黯淡,让灵魂之海的短暂平静开始回荡起危险的波纹,让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升腾起的一缕缕猩红的雾色。
尽管以血神的标准来说,它此刻的怒火其实并不猛烈,只是阴沉的雷雨云中所翻滚出来的第一声炸响,但尽管如此,当那如同公牛吐气般的沉重闷哼终于从黄铜巨口中砸落而出的时候,它依旧碾碎了千百个敢于挡路的未生者,从黄铜堡垒的最高处直冲而下,紧贴着现实宇宙与至高天中的帷幕,命中了努凯里亚的苍穹一角。
这一击足以让弱小的文明陷入无边的火海,这一击足以碾碎绝大多数灵能者的理智防线,这一击足以紧贴着至高天的帷幕,去影响到现实宇宙中的万万千千。
但同样是这一击,在面对由二十二座黑石装置所共同组建的无形护盾面前,力大气沉的一挥,终究也只是砍出了几道微不可查的裂隙而已:甚至这些黑石装置的异形主人还能够站在护盾的中央,仰头看向无尽的虚空,向着那依旧脆弱的至高天发出自己的嘲讽。
索勒纳姆斯之主和它所在的那个古老文明,也许会忌惮这些虚妄的神明,但从来都没有理由畏惧它们:数千万年的时间过去了,亚空间中的一切,依旧不能给塔拉辛带来更多的惊喜与挑战性。
而在它的身后,在努凯里亚的高峰上,摩根伫立在了她能找到的最好的眺望处,一边远程操控着三个军团的战士,一边抽出精力,摊开五指,默念咒文:于是,护盾上的裂隙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很快,就连血神本身的残余怒火,也不得不充满愤怨地离开了这现实宇宙的巅峰造物。
面对如此战果,连摩根都压抑不住内心中的好奇,通过耳侧的传信装置,向着自己的形象总监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塔拉辛,为什么你的黑石装置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