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沈兰宜是顺也不好接反也不好接。好在陆思慧自己很快就叹了口气,复又提起之前同沈兰宜说过?的话。

“都是劳碌命,妹妹如今好些?了,我就来问了,”陆思慧压低了声音,道:“妹妹先前说,有心做生意谋钱……想谋一谋门路,是么?”

沈兰宜点了点头,与她说起自己的情况:“家私毕竟不丰,有时腰杆子怎么也硬不起来,有心学嫂嫂经营生意,可奈何家里那位清高,看?不下去市井小生意,觉着跌份儿,现?如今,我实在不该如何做是好,望嫂嫂见教。”

陆思慧眼?珠一转,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探花郎么……确实有些?这?样的底气在,平素连看?他哥哥都是拿鼻子看?的。”

谭清让以为?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然而都是一个家里头的人,心里都是门清。

“妹妹心是对的,京中?地头蛇太多,鱼龙混杂,到处都要拜山头找靠山,那些?贵人们的生意不好,倒不如琐碎的、他们看?不上的那些?活计来钱。”

陆思慧继续道:“这?个么,倒好办。妹妹若是信得过?我,到时赁了铺子只管挂在我名下,他再厉害,还管得到他嫂嫂门头上不成?”

沈兰宜原本就在烦忧此事,谭清让如今仍是她的丈夫,虽称不上生杀予夺,但若惹毛了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明面上说过?只到那汤饼铺和茶水铺为?止,她连装糊涂的可能都没有。

加之身边可信赖的人不多,珊瑚珍珠又是奴籍,依照律法,削去奴籍三年?内都没有置产的份,便是挂他人之名开铺也做不到。

“嫂嫂快人快语,我怎么会信不过??”沈兰宜坦诚道:“嫂嫂拳拳爱子之心,我就是怀疑什么也不怀疑这?个。”

人情往来就是有往有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知道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好,有时反倒有种心照不宣的坚固。

闻言,陆思慧眼?神中?莫名有些?怅惘,她道:“都这?么说,可有时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掏心掏肺,是我多么爱这?个孩子吗?可我时常会想,如果不是他……或者是个健康的孩子,该多好?”

沈兰宜低垂眼?睫,一时没有说话。

她没有过?孩子,无?法体会母亲的心情。或者说,正是因为?她不曾做过?母亲,这?个时候,才更可以体会陆思慧作为?一个人的心情。

“嫂嫂对阿瑞那样好,出?于什么重要吗?”沈兰宜反问道:“不论是出?于亲伦之爱,还是出?于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难道说,做母亲的心,就非得纯净到不掺一点杂质吗?”

她如此直白地点出?,叫陆思慧有一瞬的不适应。

她的丈夫有疾,再难人道,阿瑞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没有子嗣,以后老?了什么表的堂的,总归会差上一层。为?了自己若干年?后的靠山计,陆思慧也会想尽办法去医这?个孩子。

旁人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她常年?因为?这?样的念头自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做母亲的,就是不纯净也没关系。

陆思慧的嘴唇微微翕动?,看?向沈兰宜的眼?神有一点闪烁。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惯常那副精干模样,挑着眉梢道:“妹妹说得对,论迹不论心,谁要是敢挑我的不是,我就把他的脸揪到地上来踩!”

沈兰宜笑笑,又闲话两?句后,陆思慧道她身体到底还在恢复,没再多说,只扶她进了屋,还说等过?几日再好些?,到时候和她一起去看?铺子。

走前,陆思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还有一事,方才差点忘了。近日还是少出?些?门子,有风言风语说,最近像是又有哪里起了疫病。”

沈兰宜记下,谢过?了她,又着珍珠送她出?去。

盛夏正午,京城主街之上,一队疾驰的骏马飒沓而过?,惊得过?路人纷纷避让。

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讨生活的人也要避开这?个点,以免中?暑反倒耽误生活。主街上人不多,只响起了一点稀拉拉的议论。

“怎么回事儿?这?边都是王公贵族,怎么在这?里跑马?”

“看?这?架势……怎么是朝南面去的?没记错的话,那边只有几个王府……”

“你管人家呢!怕是出?大事了,小心些?吧,啧,这?些?日子少往这?边来,做了他们的踏脚石……可没处申冤。”

马蹄过?出?,烟尘惊起,急促的声响尽头,竟是那位异姓王的王府。

此刻,偌大的王府已经被围成一张铁桶,水泄不通。

围人的是城门尉,站出?来叫门的却是宫里来的禁军。禁军头子朝王府喝声道:“京中?有逆贼流寇作乱,追着逆贼行踪一路至此,现?要展开搜查,最新婆婆纹海棠文废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开门”

“叛逆”果然是张大旗,哪里需要就往哪儿扬。偏偏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永宁王府的守卫冷笑一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什么逆贼,敢闯永宁王府的空门!”

说逆贼的时候,守卫的眼?睛分明紧盯着眼?前的禁卫。眼?看?这?便要打起来,禁卫身后的同僚扯了扯他的胳膊,与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这?才偃旗息鼓。

“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否则也不必……”

搜查的甲兵鱼贯而入,而永宁王府几乎是一座空壳,无?甚好搜。他们要找的人果然也不在这?里。

“永宁王不是在养伤?怎也不在?”禁卫发问。

王府的守卫反唇相?讥:“怎么?我们王爷何时成了你们的阶下囚,来去还要你首肯?”

确实不需要,是以禁卫头子只是扫他一眼?。

手下同这?头儿低声道:“那小郡主也不在了。”

禁卫头子冷声道:“他们得到永宁王在北境露面的消息,不会比我们快多少,盯梢的人没察觉端倪,说明也就在这?半个一个时辰内,追!”

城门已然传讯封下,然而无?风无?浪,突然来了这?么一茬,许多围在城门口等着出?城的商贾百姓议论纷纷,有说是有杀人犯逃狱的,有说是因为?疫病弥漫到了京城,总之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城门尉管得了人不出?去,但管不了他们不说话,一时间也都是头痛欲裂。

禁卫都马蹄也抵达了各处城门,离永宁王府最近的这?一处更是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肃王竟也在此,据他所言,他是奉皇帝之命核查叛贼去向。

城门尉战战兢兢地把来人都细数了一遍,把今日所见所有带着孩子出?城的去向抖了个干净。

肃王听得不耐烦,这?时,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是谭清让匆匆赶到。

他先是朝肃王见礼,而后才道:“殿下,方才我听了一耳朵,觉得实在有些?奇怪。今日,怎地有这?么多人出?城?”

肃王皱了皱眉,看?向城门尉,城门尉一哆嗦,低下头,答:“有许多苏浙一带的布商,正巧这?几日做了买卖要出?京,又传闻京中?要发时疫,许多商贾也觉得不安生,能走都在这?几天走……”

疫病确有其?事,只是宫中?压下不表。谭清让看?了一眼?肃王,道:“人多了未免难追,只是他们的去向都有迹可循,比对时辰、出?宫去向和在城门报备的有无?区别,能查出?来大半。”

“本王正有此意,”肃王点头,又道:“被裴疏玉摆了一道,皇上心情很不好,务必要把那小孩儿找到,否则岂不是容他们在我们的地方肆意妄为??你拿我手令,去点一队在城中?巷市搜查,若是人没走,可不能叫他们兜进圈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