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1)

她仍坐着,岿然不动,非但没有站起来答话的打算,还?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过抬手?刚要送到唇边,想到这只杯子不知有谁用?过,沈兰宜霎时倒了胃口,又?随手?搁下。

她掀起眼帘,道:“正?堂来往人多,在这里聊事顺带喝口茶,怎么了?”

山羊胡子撇了一下,它的主人则面露讥诮:“王府的女官,都是这般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么?”

沈兰宜扬了扬眉,反问:“什么位置?”

“女官该做女官为?之,想掺和?男人的事情,也该回到王府去才是。”

沈兰宜等着他这么说呢,立马反唇相讥道:“那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永宁王府实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养着的女官实为?内眷,所以不配在你?们?跟前抛头露面了,只能窝在王府里?”

一把山羊胡的小老头脸色一寒。

纵然裴疏玉拉拔女官势力的背后有诸多揣测,这样的谣言也不是没有,可没有谁敢直接捅出?来。

“你?你?!”小老头撑着眼珠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

沈兰宜讽笑一声,拍案而起:“我是没听?见,可是这双眼睛都看到了。今天魏大人字字句句在赶人,那可拿得出?白纸黑字,说王府女官不得在此?”

这些司署成立之时,压根就没有女人的事儿,去哪里找“女人不得入内”的条例!

山羊胡小老头气得一倒仰,还?是他身侧年轻些那小哥扶住他,又?低声凑到他耳畔耳语:“我想起了了……这位女官好像……便是很受永宁王器重的那位,据说姓沈,当年还?是……”

方雪蚕眉心微动,目光投向沈兰宜,忽而开口道:“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的声音带着丝狡黠,沈兰宜眨眨眼,看向她,等候下文。

“我觉得我们?的地方清净,才配叫清净堂。”方雪蚕抬眸看向匾额的后方,目光沉静。

沈兰宜了然,会心一笑。

本来争的也不是一块地方,眼看就要起灾荒,哪还?有好歇的时候,争的只是一个主次罢了。

凭什么他们?的地方就能为?主,她们?的地方就只能次之?

清净堂外已经围过来了一众看热闹的官吏,沈兰宜眼珠一转,一眼就瞄到了随她一起来的那两位。

沈兰宜朝他们?扬声道:“劳驾,帮我把墙角的梯子搬来。”

一个荀满一个裴景鸿,一个王府长史?、一个裴疏玉的嫡系,也随沈兰宜一起灰头土脸地为?开复商道跑了三年。

他俩觑了彼此一眼,一时没动作。

沈兰宜晓得他们?在想什么。

这俩原本以为?他们?跟的是事,结果此番回来,再从裴疏玉那领命时才发?现?,殿下的意思,让他们?跟的竟然是人。

否则应该是让他们?继续先前的职位,而非继续随沈兰宜来这边。

她眉梢不动,只继续道:“他们?都敢叫王府的人吃冷风、坐冷板凳了。还?以为?他们?瞧不起的只是我这个女官吗?”

沈兰宜承认,她是在狐假虎威、刻意发?散,可是谁又?能说这些人没有这个意思?

北境的局势微妙日久,便是府城的主官都要受王府的权力制辖。然而到底是一朝而非两国,不论?百年间彼此心下如何作想,面子上始终要过得去。

北境军几乎可以叫裴家军,但城中的大小官员,到底还?是各地的士子。无论?是考学?还?是为?官后的考核,都还?要去到京中。

所以,他们?对王府的态度始终是不尴不尬的。

然而,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在京中风起云涌、越发?顾及不到北境,而永宁王又?派驻女官至各大司署后,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眼下的僵持,不过冰山一角。

闻言,荀满的神色一凛,还?没来得及回话,更年轻气盛些的裴景鸿已经拨开人群,哐当哐当地去把梯子搬来了。

裴景鸿比沈兰宜还?小两岁,在军中待过,一身的腱子肉,他大步流星地走来走去,吓退了旁边一众文官。

“喏,梯子。”

他把木梯往门前一杵。

沈兰宜微微一笑,她和?方雪蚕对视一眼,而后把桌子一掀,阔步向前,竟直接就要当着众人的面爬上去。

这样的举动可称鲁莽,更没什么体统可言。

浮云似的裙摆翩跹往上,脆弱到看到女人出?现?在他们?室内就要尖叫的那几位此刻更是要晕厥了。

沈兰宜却不管他们?,直接摘了写着“清净堂”三个大字的匾额。

灰尘簌簌而落,好在她早屏住了呼吸。

这三年不是白走的,跋山涉水,便是力气都比之前大些,否则这四四方方的一块还?真?拿不下来。

沈兰宜拒绝了裴景鸿要接去的动作,她生扛着匾额,走到了女官们?的“冷板凳”门口,才再将它放下。

她拍了拍掌中的灰土,笑眯眯地道:“以后这里,就是各位间隙小憩的地方了。也不拘男女,不拘官吏,大家都是做实事的人,平时喝一盏茶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这些为?官的看不起女官,当然照样看不起底下的小吏,小吏们?自然也是不配去他们?的清净堂里扰清净的。

不大不小的风波,在山羊胡那位魏大人真?的晕倒过去之后告一段落。

围观众人散去,挑事的沈兰宜倒是波澜不惊,和?方雪蚕复又?对坐谈起正?事。

方雪蚕实在也是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同她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