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男丁,少服的?徭役兵税,自然会加在旁的?税赋上头。沈兰宜失笑,倒是?心情不错地打趣道:“放心吧,到时候也?少不了珊瑚姊姊一根簪的?。”
见珊瑚还真去摸头上的?簪子,一副要忍痛舍了去的?样子,沈兰宜笑得前仰后合。
夏末,几个不起眼的?女子上了去往姑苏的?客船。
正是?沈兰宜并灵韫和孙婆婆她?们,三人轻装简从,把灵韫打扮成了小男孩儿,沈兰宜则同孙婆婆扮作一对婆媳。
这一次不同于出京,裴疏玉那边已经?抽出手来了,船票、身份,
漕帮的?暗中相护,大的?方向已经?定下,毋需之前那般提心吊胆。
不过,沈兰宜之于自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走之前,她?把事情同两个丫头都?吩咐下去了,只?要不出意外,她?们都?是?能应付的?。
船锚松下,呼啸的?河风迎面?而?来,倒把船舷边的?沈兰宜吹得更清醒了几分。
运河水面?波涛壮阔,蜿蜒漫长有如从天际降下的?白练,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铺陈在她?眼前。
……她?好像又?随之生出了,“就这样死了也?不错”的?感触。
之前,是?因为在弭山脚下纵马夜奔,天边星子垂于手边,宽广、自由。
其实想想,会生出这样的?感触,恰恰是?因为今生值得。
沈兰宜攥紧了指掌,正要转身回去,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了她?的?裙摆。
她?戴着幂篱,和寻常女子一样自然而?然地掩藏着面?容,风扬起的?缝隙,刚好够看清是?谁来了。
“姐姐,可以抱我?看一眼吗?”
灵韫抬着圆溜溜的?眼睛,祈求道。
人小个矮,船舷上又?挤满了人,她?只?能看见一排排的?腿。
这一趟旅途要保守身份,自然是?混迹在人堆里最方便,客船也?是?挑的?最平常的?。
沈兰宜微微一笑,把灵韫抱到了怀里。
这鬼灵精的?小姑娘,“哇”了一声就没看河面?了,只?隔着纱,悄悄觑沈兰宜的?脸色。
沈兰宜摸摸她?圆润的?后脑勺,笑道:“别?打探敌情了,之前你诓我?的?事情,我?没打算和你一个小孩儿计较。”
灵韫果然意不在看水,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在沈兰宜身上蹭了蹭,旋即便跳了下去,回了船舱。
也?许是?因为安排周密,也?许是?老天保佑,一路上虽有风浪,但?并未有波折。
过了二十几个钞关,又?转而?走了陆路,抓着夏天的?尾巴,她?们一行总算是?抵达了姑苏。
触目所及俨然是?不一样的?景色了。吱呀呀的?马车里,沈兰宜问?孙婆婆,道:“会是?谁来接应?还是?说,先进了城再说?”
依她?所见,两边人最好还是?现在进城之前对一对彼此手头的?事情,以免进城后出了漏子。
孙婆婆稍加思忖,道:“先前的?信,只?说让我?们在十五里外一停。接应的?人……不知凌源如今是?否在此地,若他在,殿下估计便是?着他来。”
沈兰宜沉吟不语。
马车又?向前行进了些,就快要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整座车马忽地一刹。
还来不及稳住身形,沈兰宜就听得外头那被雇来的?车夫,不无惊恐地道:“客客客客官好、好像遇上劫道的?了。”
沈兰宜眉头一皱,倒也?没慌。劫道的?只?为财,她?们手头银钱也?就那些,大不了破财免灾就是?了。
孙婆婆显然也?没慌,她?这个年纪能跟着一起千里迢迢过来,已经?说明了她?不是?个寻常的?老太太。
此刻,她?反倒沉声朝那车夫道:“先停车,牵住了马,别?惊慌。”
沈兰宜拦住了孙婆婆要探身出去的?动作,轻声道:“我?出去应对就好。”
不管危不危险,没有让老人家打头阵的?道理。
马车停稳,沈兰宜提着裙裾缓步下车,还未抬头,已经?能从余光中看见,堵她?们路的?约莫十来号人,前面?有一个打头的?。
真遇上流匪了?她?的?目光将将抬起,却正好看见一只?绿色的?剑穗。
自己针线上做的?东西,哪能不记得?
沈兰宜动作一顿。
绿玉似的?穗子迎风飘摇,她?的?视线顺着剑穗缓缓上移,而?裴疏玉正正好好抱着把剑,站在她?们的?必经?之路。
她?斜戴着只?破斗笠,看清了出来的?是?沈兰宜后,压低帽檐,遮住了飞扬的?眉眼与?笑意,而?后反手出剑,朗声道:“此山为我?开,此路”
“小女子清贫,身无长物。”幂篱下,沈兰宜缓缓抬起了唇角,截断了她?的?话?,“不知大侠今日,要劫什么?”
第56章
向来簪金佩玉、怎么嚣张怎么穿的永宁王殿下,眼下这灰不溜秋的一身,着?实?不太好?认。
如星的眉目隐没在笠檐下,轮廓分?明?的下颌也被一张深褐的面具遮盖。全身上下,唯一有点亮色的就是那柄剑,抱臂往那儿一站,看着比土匪还匪气。
若非那枚熟悉的剑穗,单凭声音和身形,沈兰宜还真没这么快认出来是她。
见沈兰宜顺着她的话,演得颇为?上道,裴疏玉昂起下巴,屈指一弹剑身,颐指气使地道:“你都说了自己身无长物,还有什么好?劫?”
剑身发出清脆的铮鸣,正好?盖住沈兰宜的一声低笑。轻薄的幂篱都快掩不住眉梢的笑意了,沈兰宜轻咳一声,佯作出一点不舍道:“身无长物,可人?还在,妾有一个孩子,如今七八岁上,正是聪明?伶俐的时候,送与大侠跑腿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