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盛夏农忙,农户们忙自个儿地里?的活计都忙不过来,哪有串门子、关心旁人的功夫?没有人会注意,某处破落的屋舍中,多了人住。

按照先前?的约定,顺利抵达别庄,信鸢会送来第一张空白?字笺,若前?路探得已经?可以出发,则会送来第二张。

第一张白?纸沈兰宜先前?已经?收到?,但第二张迟迟未得,灵韫她们现如今还在此?地,沈兰宜想着,这几日该找个时候,悄悄去见一面。

不再待在四角的笼中,也看不见夫君婆母,前?世今生,沈兰宜难得有这么?自在的时光,尽管这几日的天色不算好,但她还是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她心宽了,病自然?也好得快了,贺娘子把脉时都有些震惊,转眼瞥见她手边放不下的账簿和算盘,脸又有些沉了下来。

沈兰宜心宽手却不松,反倒因着在这儿不用避人更用功了。不过她倒是晓得心虚,瞧出来贺娘子眼睛是在往哪看之后,讪讪笑?了笑?,道:“闲时打发时间么?。”

贺娘子收回目光,却没说话,沈兰宜见她抬步要走,还以为?是被自己气走了,想及人家这几日劳心劳力,而她却是个不那么?遵医嘱的病患,自觉理亏,赶忙上前?道:“贺娘子”

贺娘子淡淡道:“照药方再吃三日,病会好清。这几日,我不再回来。”

沈兰宜下意识问:“娘子这是要去哪?”

话一出口?,沈兰宜又觉不太妥。贺娘子是自由身,留下帮忙只是情分,没有行动还要和她报备的道理。

只是,她心里?莫名有些担心。

贺娘子没有直接回答,她退开两步,往西北方向眺了一眼,而后道:“附近,几个村子发了时疫,很严重。”

京中尚未弥漫,怎么?京郊反倒严重起来?沈兰宜一愣,忽然?想起京郊西北,有一处乱葬岗。

这次宫里?头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太医署人手有限,且即使知道要撒石灰烧尸体防止疫病蔓延,真正处理尸体的时候,底下人觉着烧尸是在作孽,往往不愿这么?做,只连着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了事。

平时,丢到?坟岗上的尸体自然?都是被扒净了的,没什么?油水可捞。然?而闻疫色变的时候,那些宫里?头、富贵人家的仆从?尸首上,却难免有些被遗漏的体己。

虽在天子脚下,可不代表乡野间的黎民百姓都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所以,哪怕知道风险极大,还是有很多人蜂拥而至,去乱葬岗拣死人物件。

“暂时不会回来。”

贺娘子淡淡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两张牒文?递给沈兰宜。

沈兰宜接过,她翻开牒文?,视线落在了“贺氏四娘”这一行上。

“这是……”目光从?牒文?间缓缓转回贺娘子的脸上,沈兰宜不无惊愕地道:“这是娘子与?小榕的过所?娘子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过所是行人行走过关,关押发放的文?书?,上有各处公衙签字落章。

贺娘子没说话,眼睛看向矮墙边上蹲着、正认认真真扇着炉子的小榕。

小女孩儿还没到?留头的年?纪,扇扇子的时候,脑袋上那俩小小的丫髻一抖一抖。

贺娘子轻声?道:“夫人先前?疑惑,如今可解。”

沈兰宜忽然?有点痛恨,自己的脑子有时转得太快,而这位女医的眼神又太过清明锐利,连卖痴说没听明白?都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道:“娘子此?番帮我,就是为?了现下好托孤?”

托孤这个词实在不太吉利,然?而此?时此?刻,沈兰宜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字眼了。

贺娘子点头,坦然?回道:“危险与?否,是我的选择。她却还小,不能带她冒险。”

沈兰宜问:“娘子没说与?她听吗?”

贺娘子摇摇头。

“也是……”沈兰宜叹道:“小榕若选,怎样都要跟着娘子的。”

贺娘子抬起眼帘,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我原以为?,夫人会劝阻几句。”

“或许是该如此?,”沈兰宜道:“可是话到?嘴边,我又觉得没有必要。虚假的关怀没有意义,娘子于我友善、于我有恩,我照娘子所说去做就可以了。”

这个答复,也许超出了贺娘子的预料,所以她看起来有些讶然?。

可这些话却又像是沈兰宜会说的,贺娘子很快就恢复了平时那般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朝她屈膝一礼。

沈兰宜侧过身,没有受这个礼,若有所思地盘算着:“庄上空置的屋舍众多,我安排远人的一间出来,娘子不必担心回来过了病气。吃食、笔墨,我都会准备好,不拘娘子何时回身,有何需要只管诉之笔墨,我会尽力备好。”

话已至此?,推辞感谢已经?没有必要。贺娘子定定地看了沈兰宜许久,庄而重之地应了声?好。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兰宜有一瞬怅惘。

人生于世,能有一件如此?坚定去做的事情,不论生死,总是幸运的。

第51章

打发沈兰宜到庄子上这件事情,并没有在谭府掀起什么?浪花。

众人的?心里各有算盘,有觉得她旧疾未愈又染时疫,此番必是凶多吉少的?,也有从心底里盼着她能回来的?。

只?不过,盼她回来的未必都是想她好。

内堂里,谭清让去公廨上值前,便被许氏身边的人叫了过去。

自从先前不轻不重地闹过一遭之后,母子间关系愈发淡了下来,谭清让薄有些意外,然而母亲到底是母亲,他没有避而不见的?理由。

再在堂前见面的?时候,两人倒不觉尴尬,毕竟,平素也未有多么?亲厚,有没有那一出,见了也都是如现在这般,闲叙些场面话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后,许氏终于显露出真实的?用意,“流年不利,人与事?偶有不顺心也是寻常,改日该去庙里拜拜。”

“……我记着,三?郎,先前你与沈氏虽不过了了,到底也算举案齐眉,怎就?闹得这一发不可收拾了?”

听?得“沈氏”二字,谭清让的?眉头极为明显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