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的手指颤动，在窒息的前一秒被人松开，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刚开始还坚韧愤怒，执拗反抗的人此刻却只有啜泣的力气，他闭合的双目中大片大片地流出透明的眼泪，狼狈地一塌糊涂。

他终于被放过，呼吸微弱地吸收着来之不易的氧气，律望着他这幅可怜的样子，缓缓抬起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在不正常的抖动着。

仿佛光是看见宗明这幅凄惨的模样，他的心就要发狂，连自诩冷静毫不出错的理智，都在尖啸着想要更多。

宗明刚刚呼吸了一小会，就感到口鼻似乎又被堵住，在这样的折磨下，男人宛如受了梦魇般陷入狂怒，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他因为缺氧通红的脸上划过道道泪痕，被律吻过的舌头仿若被毒蛇撕咬般迅速发肿，深渊之力涌入其中，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好痛……好痛……”

“我要杀了你……！”宗明艰难地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那个折磨他的人究竟是谁，他要把他一刀剁碎！

然而当宗明睁开眼时，那股狂啸的怒意却在望见律的样子后迅速消散，他在月光下望见那张狰狞的面孔，却认出了律微笑的脸，而当宗明意识到趁着黑夜亲吻他，折磨他的人究竟是谁后，怒意变得迷茫，取而代之的一股无法形容的委屈和疑惑。

律微微勾起唇，微笑着看着宗明的脸，想道，他会崩溃吗？会痛苦吗？还是出言嘲讽，亦或是愤怒反抗……

但宗明看着祂，眼中却慢慢的、慢慢涌现出了一股疑惑，他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如镜面般映出律的脸。

那是一张一头银发的脸。

他说：“你是谁？”

这短短的三个字像是重重一击，打散了一场美梦，律怀中温暖的温度迅速散去，却是在以其他人的角度，看着另外一个律抱着宗明，朝他的脸上喷出一口黑雾，让刚刚苏醒的人再次陷入沉睡。

他掀起一头银发，低下身，又开始继续享用起来，律望着这一幕，心头却划过一个念头。

深渊之力对于所有生灵来说可称剧毒，若是没有渊果制成的药剂，对方即使被抹除这段记忆，醒来之后，也是要发脾气的……

空无一人的神殿内，至高神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室冰冷。

几滴沥青般的黑色淤泥落在地上，祂轻叹一声，从神座上翻身而下，黑雾追随着祂的步伐前进，律仅仅往前踏出一步，似乎就走入了人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圣国的国度，站在圣王的面前，听见圣王与身旁的法神讨论，应当如何摆脱祂的控制。

此时龙族被律一手毁灭，巨龙的踪影在大陆绝迹；之后是魔族与人族决裂，选择投身深渊，成为律的眷属和仆从；一轮明月高悬于大陆之上，取代曾经的太阳笼罩整个人间，世人再见不到阳光，人族面对着这前所未有的危局，即使想要拼死一搏，却也无能为力。

他们不断思考着对策，却又被一一推翻，从头到尾，律听着这些人针对祂的种种计策，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最终，圣王轻叹一声，说道：

“只可惜，祂是至高神。”

“祂没有种族、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没有亲人，祂孤身一人，却是统治三界的至高神。”圣王说这段话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我们能拿祂怎么办，我们能用怎么样的手段去对抗祂？”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存在，他们该如何反抗，这一刻，许多人的心里都出现一个念头：那便是这样的人心中若有牵挂，若有一丝软肋，也是这片大陆的幸运。

“听说深渊精灵……会寻找人类作为伴侣。”有一个人犹豫着说出这段话，他看见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这让这位半神露出了苦笑：“无论用什么办法，总得试试吧。”

“你说得对。”有另外一个人说：“但是谁知道祂喜欢什么人呢？就算是用美人计，我们也得……”

有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神殿的圣女似乎曾经和祂有过接触。”

“结果呢？”另外一个人询问道。

“她死了。”

“……”那人沉默了，他似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听说塞壬族的圣女是祂的狂热追随者。”

“她也死了。”

“……”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沉默，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讨论，那位法神看了他们一眼后便转身离开：“我宁愿去寻找成为真神的办法，总有一天，我要将祂拉下神位！”

他的声音和语气让所有人都感受了一股强烈的信念，律在旁边掀起眼帘望了那位法神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与其寻找什么他喜欢的女人，还不如努力变强，寻找成为至高神的机会，将祂取而代之，此子日后必有所成就。

律对这样的雄心壮志十分看好，所以祂一指点出，那位法神在穿梭灵界的时候被一头突如其来的深渊巨兽抓住，一口吞了。

他也死了。

律缓缓收回手指，最后看了圣国一眼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祂跨越三界，短短几步便游览人间，步伐轻盈如掌中行，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甚至尝试去往沉沦之海，命令灾厄巫妖复活一个死去的人，被他炼制成魔药的存在。

但即使是灾厄巫妖也无法做到，律掌握时间之力，却也无法将对方从历史中拖出，更何况，他知道那并不是他所要找的人。

律又回到自己的神殿，祂坐在自己的神座上，手指一下下轻点着太阳穴，从祂身上散发出的深渊之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整片大陆。

迟早有一天，祂会彻底摧毁这个世界。

因为这一切对祂来说都如此无趣。

律慢慢地点着手指，另外一只手却抚上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上方停留的触感。

柔软温暖，带着阳光般的温度，以及那双漂亮的金眸。

祂的手指用力握紧，仿佛要隔空握住什么一般用力，刹那间，律抬起脸，身上的深渊之力一收，被黑雾所遮掩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温暖的阳光让其他人落泪。

律突然一改残暴的脾性，将阳光重新归还给了人间，但下一秒，祂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让黑雾重新掩盖了太阳。

被祂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其他种族：“……”

刚刚还在狂喜的人们顿时开始疯狂地咒骂起了祂，律抽回手，面对着安静的神殿，却只是想，宗明喜欢阳光的温度，若是那些人真的能够找到他，将他送到祂身边的话，那祂或许便不会这么无聊了。

这是讨好这位至高神的唯一途径，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路：但却是属于另外一个律的生路。

祂找遍了全世界，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影，只是每日做着美梦，透过那场幻觉去看另外一个律所拥有的一切，这么想来，祂所拥有的东西，还真是无聊啊。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宗明才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又或者说，对方并不存在，而这一切也只是祂的幻觉而已？

律勾起唇，冷冷地笑了起来。这么一想，祂疯得倒是比祂自己想的都要厉害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