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它终于主动出现在了林洽的面前，投入到这位无比契合它的巫妖手中，指引着对方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蛊惑着林洽继续前进。

“林洽……”温斯顿在他的身后，呼唤着林洽的名字：“你不能离开。”

他说：“圣殿会找到你的。”

“林洽！”温斯顿艰难地爬起来，脖颈上的指印随着呼吸浮动，他说：“林洽！”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温斯顿。”林洽说：“我很快……就会来带着你离开……”

林洽握着手中的秘典，恍惚间已经遗忘了其他的一切，他开心的笑了起来，亡灵仆从窃笑着簇拥在他的身后，跪伏在他的脚边，将这位巫妖托起，林洽一步步地走向远方，身影消失在庄园内，将温斯顿抛弃在了身后。

“林洽！！”温斯顿倒在床上，低声痛苦的嘶吼了一声，他愤怒地将床上的所有东西扔到了地上，自己也砸了下去，模样十分狼狈。

温斯顿缓缓闭上眼睛，他张开手，属于圣殿的治愈之力涌出，在指尖摇曳，映出那双漂亮的血眸。

他凝视着眼前的光芒，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温斯顿追出门外，却看不见林洽的身影，最终，他走在一条岔道上，选择了去往圣殿的那条路。

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温斯顿都记不清了。

他只是看着大片大片的圣殿信徒从他面前走过，每一个人望着他的眼神都十分复杂，有同情、探究、审视，有人在窃窃私语，为首的圣骑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这是我们的职责。”

“你做得很对，”他说：“圣光会救赎你的。”

“我们会杀死那位巫妖，将传承毁灭。”他说。

那段话如一把利刃般贯穿了他的胸膛，温斯顿说：“……必须要杀了他吗？”

灯光下，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布满血丝，圣骑士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厉起来，目光像一把刀，他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的尖叫声传出，是哀嚎女妖在发出狂啸，圣骑士团团包围了林洽，无穷无尽的圣力近乎将对方完全吞没，林洽平静地凝视着面前的敌人，脸上的表情在看见温斯顿出现的那一刻，才宛如碎裂的玻璃般产生了裂痕。

他不可置信，却又亲眼见到了现实，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林洽被一柄柄圣剑贯穿身体，身上的亡灵之力被圣力侵蚀，大半个身体都被烧毁，脸上家的骨刺也被拧断。

但面对围攻，林洽也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温斯顿，像是要将那张脸映入眼底，慢慢咀嚼。

他说：“不能是你。”

林洽朝着温斯顿的方向伸出手，却被圣骑士砍断了手臂，他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着温斯顿，一直看着。

在无数信徒的包围中，即将被净化的林洽只是大声呐喊道：“不能是你！！！”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可以出卖我，但那个人不能是你！”

睡梦中的温斯顿在无与伦比的恐惧中醒来，他仿佛还能记起当初的林洽是用何等绝望的语气说出这段话的，他重重地喘息着，手臂不断颤抖，温斯顿的手臂上满是狰狞的黑痕，作为红曜石商会会长的他已经成为法圣，却已经时日无多，寿命几无。

他取出一瓶药剂吞下，才能抑制住这十几年来日日重复的梦魇。前不久，他的副手告诉他，他们寻找到了一瓶可以补充生命力，增加寿命的药剂，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温斯顿体内的生命力越发衰竭，一旦他死去，红曜石商会就会分崩离析。

但温斯顿看着那瓶送上来的生命药剂想，那又怎么样呢？

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黑痕和手臂上的黑痕，这随着时间洗礼而变得越发成熟，面容仍然俊美，犹如醇厚的红酒般散发着华贵气息，养尊处优的男人嘲讽般地笑了，谁能想到作为法圣的他已经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他抽出桌子上的烟深深呼吸起来，感受到自己日渐的衰弱，温斯顿想，这可能就是他的报应。

他弹了弹桌子，命令其他人将这瓶药剂作为拍卖品售卖，温斯顿并不需要这些。副手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温斯顿的身上，却感觉对方像是下一步就会步入坟墓一般，身上沾染着属于亡灵的死气。

那股死意挥之不去，犹如扎根在温斯顿的骨髓中，这位红曜石商会的会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同一件事，那便是让商会越发强盛，他对于自身的死活似乎毫不在意，表情总是阴郁冷漠，衣领总是系到最上方，像是掩盖着什么。

他简直像是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坟墓。

副手说：“这是可以增长您寿命的生命药剂……”

温斯顿仅仅抬头看了他一眼，副手就下意识地闭上嘴，听见温斯顿说：“所以这是压箱底的商品，把这个当做商会压轴吧，那些客人会满意的。”

这确实会让商会大出风头，但副手莫名感觉，温斯顿似乎不想要饮用药剂，不……面前的人，甚至看上去像是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这个念头让副手心头猛地一跳，但面对温斯顿审视的眸光，他却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只是端着药剂离开。

“还有一件事，”副手收到消息后，又匆匆赶了回来，他说：“帝国内出现了亡灵的仆从，他们似乎在散播瘟疫。”

“亡灵？”温斯顿喃喃自语，心头猛地一跳，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出他真实的情绪，温斯顿顿了一下才继续询问道：“真可真是件稀事。”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瞬，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亡灵的仆从出现在帝国意味着他们已经将此地视为了狩猎场，而从对方完全不加以限制的手段看来，这位亡灵的实力和手段恐怖是异常狠辣，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有几座城市相继被瘟疫侵蚀，许多人被感染成了白骨仆从，而其中的强大者则化为了女妖和亡灵侍者。

作为红曜石商会的会长，温斯顿似乎对亡灵的习性和手段十分熟悉，以至于他的商会在这次的灾难中脱颖而出，他也带着手下探查情报，却不知晓这一次的亡灵究竟是一位巫妖、堕落使者、亦或是死亡传颂者。

而在这一过程中，温斯顿几次剿灭了亡灵法师的仆从，这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通常情况下，所有亡灵都只会待在属于自己的法师塔内，由仆从传递灾厄。

也许是因为被引起兴趣，又或许是被温斯顿的举动所挑衅，在灾厄到来的第十五天，温斯顿刚刚剿灭了眼前的白骨军团，将一只哭嚎的女妖撕成碎片，手中持刀的法圣落在地上，却在脚边恰好压倒了一束会活动的花。

那是一朵惨白色的花。

温斯顿愣了一瞬。

那朵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伪装成这幅模样装死，温斯顿缓缓低下头，将那朵花拔了出来，就看见那朵小花在他手中化为了一只螳螂，接着狠狠咬了他一口。

而在温斯顿的脚边，无数花蕊随风摇摆，上方的精致纹路映入眼帘，这被其他人忽视的细小花束上不知何时长出了精致的纹路，温斯顿望见这一幕后，无法抹去的记忆映入脑中，他喃喃自语地说：

“虫豸……”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抬起脸，说道：“这一次的巫妖所传播的灾厄，是……瘟疫！”

他慢慢瞪大眼睛，眸中惊疑不定，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到令人心惊胆战，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声音。

“……温斯顿？”

那是属于林洽的声音。

温斯顿的脊背发凉，身体都在隐隐发抖，他缓缓转过身，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就那样贴在他的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就是那只阻碍的小虫子？”那位巫妖手持骷髅法杖，对着他微笑，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所谓红曜石商会的会长？”

“林……洽？”温斯顿声音嘶哑地说着，甚至遗忘了自身危险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