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惨白色的骷髅头握在他的手中,温斯顿退后一步,望着那手中捧着骷髅头的白袍人身体紧绷了一瞬,林洽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对他说:“这就是这个祭坛的主人。”

“这是什么意思?”

林洽走到他的面前,将手里的东西稍微递前了一些,温斯顿低头看去,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怨恨和嫉妒,这上方凝聚了浓郁至极的死意和恶意,污秽地宛如某种被诅咒的邪晦,是只要出现,就必定会被圣殿所驱逐的亡灵生物。

林洽就是被这个东西变成了这幅样子?

温斯顿眉头紧皱,林洽对他说:“没关系的,这东西不会伤害到你。”

温斯顿说:“你能控制住它?”

林洽看了温斯顿一眼后,给他演示了一下自己对其的完全掌握,林洽的指尖轻点,这个骷髅头便化为了一个拥有惨白皮肤,眼瞳为烛焰的男人,他怨恨地看着林洽,仿佛是在望着夺走了他一切的仇人。

但他的眼神并没有给林洽带来任何压力,林洽现在才是他的主人,连这位亡灵都想象不到,林洽竟会如此地适合这份传承,以至于现在的局势完全逆转。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侮辱我……”男人的话说到一般,这位亡灵法师便抬起手脚,在温斯顿的面前跳起舞来。

温斯顿望着面前跳霹雳踢踏舞的亡灵法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要杀了你,传承应该是属于我的!”亡灵法师发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他愤怒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将林洽撕碎一般,但由于他是一边跳着舞一边说出这番话,就导致场面一时之间竟变得有些喜感。

传承者对祭品的控制是绝对的,于是即使亡灵法师再怎么恨他,也只能一边跳舞一边愤怒,俗称:无能狂怒。

温斯顿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即使他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笑起来,但是温斯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也太好笑了,它是怎么做到用自己的头当舞球道具的?”

亡灵法师的目光落到温斯顿身上,恨不得将他直接撕了,他望向温斯顿,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你以为夺走了我的传承就可以夺走我的一切了吗?太可笑了,人类,任何拥有生命的活物都不可能拥有传承,只有成为死灵,才能不被灾厄的气息污染。”

“而在堕落为死灵后,你便会慢慢失去人性,彻底遗忘你所在意的一切,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林洽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说道:“太吵了。”

亡灵法师的身体停顿下来,发出一声哀嚎,身体破碎开来,又化为一颗惨白的头颅被林洽收起,林洽的动作极其自然,温斯顿站在旁边,到了现在,他才终于理清了某些东西。

“你……获得了它的传承?”

温斯顿说道,他看着面前残破的祭坛,以及那散发浓郁香气的花朵,不知为何,这馥郁的香气在浓郁到极致后,却仿佛一滩血水在鼻腔划开,变为抹不去的血腥味。

他心中总有一丝难以形容的不详预感,仿佛眼前的一切并不真切,林洽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不,这不是它的传承,而是它从其他人手中夺来的。”

林洽缓缓说:“这个亡灵法师利用这一处秘境,制造了一个陷阱,吸引其他人前来,并试图将秘境内的所有人献祭。”

温斯顿的心骤然一顿。

光是听见林洽的话,他就知晓秘境内发生的一切又多么凶险,而林洽作为队伍中的最强者,又是用怎么样的手段才能保全下其他人的。

但在献祭即将彻底完成的时候,林洽动用了禁术试图阻止这一切,却反被亡灵法师扔进了祭坛中心。

林洽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在苏醒之后,就发现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男人说完这段话后,便去看温斯顿的反应,温斯顿眸光微微闪烁,再去掀开林洽的长袍,望见那张脸,他感受着林洽身上那股浓郁的死气,心中对亡灵法师的敌意浓郁到了极致,他说:“再让那家伙出来,我要踢爆它的头!”

林洽说:“他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

林洽轻描淡写地说完这番话,透出了他对于对方的绝对掌握,温斯顿还有很多疑惑,例如其他人去了哪里,又例如林洽现在是人类,还是亡灵。

林洽的身型变得更加庞大,以至于原本与他身高相近的温斯顿现在甚至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他发现林洽的眼睛宛如一颗琉璃一般反射出丝丝冷意,说起其他人时,即使是提到自己的好友,语气也像是在说起什么与他无关的东西。

他非人类的那半张脸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一道道无形的视线从下方露出,带着某种贪婪的、执拗的情绪落在他的身上,温斯顿刚刚抚摸那段白骨的时候,林洽虽没有拒绝,就算是现在,对方也在努力表露出呼吸的节奏,但温斯顿在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却能够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属于活物的呼吸。

他站在那里,温斯顿的手指划过他脸颊的时候,却宛如触及一片冰冷的荒原。

林洽金色的瞳孔微微摇曳,倒映出的也像是某种来自地狱的焰火,和那位亡灵法师一模一样。

林洽变了,又没有变。

而唯一没有改变的,却只有他望过来的,冰冷又偏执的,越发沉重的眼神。

死灵生物在堕落的过程中,会失去记忆,失去人性。

但那怎么可能呢?

林洽想,他还记得和温斯顿相处的一切,他还记得和温斯顿有关的所有事,感受到温斯顿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活人的生命力,林洽像是贪图那股温热的温度般上前靠近了些,而即使他凑得这么近了,温斯顿即使有些紧张,却也没有避开他。

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林洽想。

他伸出手,如同之前那般解开温斯顿的长发,帮他重新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林洽的动作有些慢,贴在温斯顿的身后,深深地呼吸着温斯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他那畸形的半张脸中似乎探出了一段又一段细长的触须,像是无法抑制自己般落到了温斯顿的身上,想要一同沾染对方身上的温度。

温斯顿僵着身子,感受到林洽这一次的动作用了很久、很久。

“头发……乱了。”林洽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离温斯顿远了一些,在这个过程中,几根细长的触须也跟着从衣领内艰难地拔出,宛如仍然在依依不舍。

温斯顿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温斯顿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手指从后颈处扫过,那里的肌肤是不见光的白,此时却突兀地出现了几条细细的红痕,温斯顿顿了顿,才说道:

“你总是帮我梳理头发,下次,还是我自己来吧。”

林洽眸光微闪,仍然笑道:“作为哥哥,我总是要照顾你的。”

他总感觉自己像是确实忘记了一些东西,却不怎么在意,只要他还记得温斯顿,他就不会失去人性,林洽想得理所当然,就像是之前在祭坛中接受传承即将失败时,靠着这一份执念才终于渡过那一关时一样。

他并不知晓这是否会导致什么扭曲的后果,但将一个人视为锚点,并将其他的一切舍弃,会比强行撑过考验简单地多。

而现在,林洽真的继承了传承,当他重新看见温斯顿的那一刻,他便感觉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和从前毫无区别,甚至比以往更甚、更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