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我默念法术把自己搬进去关好,在球里翻了个个儿,历时对幻想游戏中的仓鼠球……呃,感同身受,“远哥哥,买椟还珠要不得的……慕秦肖如今无力自保,唯有对远哥哥委身相许以求怜惜……如此报酬你若不在乎,慕秦肖……情何以堪。”

我无辜眨着水汪汪的小眼睛,好奇元行哥哥的反应会是如何。却有只手覆上来,把眼前遮得漆黑一片。久久,声音才震动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我……要做什么?”

元行哥哥……不不,从今以后来世叫刑远的好,毕竟他再用不着排在元字辈里在??族过活,他如今这种语气,我都不用看神态表情。什么叫“我要做什么”,难道慕秦肖是那种漫天要价真要你去赴汤蹈火的家伙么。

“其实很简单。远哥哥自己的东西,请务必妥善安置细心保存,切忌转送他人……嗯,还有,既然远哥哥家园已逝,总要在天下寻找一隅落户安家。慕秦肖在这方面一直有个小小的理想,如今想提出来以供参考。”

“是……什么?”喂喂,元行哥哥,你将装我的盒子捂得如此之紧,我打上这么多气孔岂不是白费力气。

区别于浪漫主意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派,我得诚实的说,我对生活的最高美好期待便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什么都爱飞进饭锅里。”

“真……会有如此地方?”

“咦,远哥哥也觉得好?如此地方确实不太好找,但寻得个土地肥沃之处,总可以自己慢慢开荒改建。待我先冬眠则个,两个劳力总比一个要好。刑远哥哥以为如何?”

“嗯,确是如此……”

困意渐渐泛上来,我盘起身子圈起尾巴用牙齿咬住。妖气在周身凝聚成稠密的一团,使得我变得如同琥珀里的史前昆虫。

这次便不再小心接近试探了吧,等我休息够了重新醒来,决定学习下榜样的力量,彻底将自己交付出去一回。

君既以情圣待我,我自当以情圣报之。

第62章 番外――旧事无人诉(1)

母亲轻柔地梳顺他一头长长的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发髻。元行伸出手摸了摸头,觉得这次所花的时间比往日里短出许多。

“儿子,到了金蛟大人那里,千万记得机灵点,”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喜欢说话就常笑笑……别和人争一时之气,记得那里毕竟不同。”

元行侧身,对着已经将相似的话重复了很多次的母亲点了点头,“娘,放心,这些我都晓得。”

改变相貌和气味的药已经连续吃了几天,如今元行周身穿戴都是比照着元虹。提着剑出门时,他缓下脚步,提醒自己学着元虹的样子扬起了一点头。

变成了元虹的样子,平日里属于他的地盘忽然也好似变成了他的。元行走出村落,在后山小溪旁边的空地停下来,将剑鞘放在已经被人踩坐得边角平滑的大石边,深呼一口气,递出了自己的剑尖。

等日头从东到西,元行结束一天的修行时,里衣早已被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沉浸剑术中太久,他看着自己身上素锦的长衣有短暂的怔愣。

汗水顺着额角划下脸颊的时候,元行终于回过神,蹲在河边想要舀些水洗洗脸,却又和倒影里那个精致漂亮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他试着翘起嘴角,水里的俊美少年跟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也是非常好看……但元行回想了一下,回忆中叫元虹的那个少年小时候恣意的笑脸明显比水中那个更令人瞩目。甚至后来这个弟弟脾气越来越坏后,生气时眼里霍霍燃烧着怒气的那种生动耀眼,他也根本没办法模仿。

要不是元虹任性离开,元行是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和族长之位联系在一起的。元行伸手拨乱了倒影,把水舀起来拍在脸上。他也知道自己除了更勤奋努力,面相、性格和天份都全然没有办法与元虹相较。难怪族里几乎人人认为这次是自己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元行当然也知道能侍奉金蛟魔君、得到他的指点,对自己而言,是一生难遇的机缘造化。这么多年,他又一直都比大多数人更加迫切的渴望着能变得更出色,以此来获得族人的认可,也为回报自己的母亲。

可是这次他实在没有办法高兴。

他用袖子擦干脸,放平身体躺在被阳光晒得温热的大石上,盯着天空的流云发呆。元虹没有离开村子时,是断不会允许其他人这样躺在这上面的。因为一百年前,有一个妖怪最喜欢或坐或躺的赖在这里看着同窗们嬉戏。

虽然是差不多的姿势……元行眨了眨眼睛,就像他怎么模仿都不是机灵讨喜的元虹,他也永远学不会那个妖怪举止里特有的惫怠洒脱。

可是这么多年,他还是改不掉想要变得和那个妖怪更相似一点的想法。

因为太喜欢那样的妖怪了,因为实在找不到和那妖怪相似的人来替代他。

元行记得自己少年时曾有一阵异常厌学。还有就是最初其实他很讨厌那个妖怪。

虽然从小就因为原形的缘故被同龄人疏远,可是在父亲过世之前,他并没有那样迫切的想要争气的愿望。在那突然到来的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的日子里,元行记得自己无数次梦想过自己可以在学堂里脱颖而出,让所有先生和同窗们刮目相看,让那些窃窃非议他与母亲的声音全都不得不停歇下来。就像……那个不论在私下里玩什么,只要被提问到就绝对应答自如的慕秦肖。

这个元虹带回来的蛇妖令那时的他无比的困惑,还有隐隐的妒忌。为什么他只是长得和同族们稍稍不同,就会被从小排斥。而慕秦肖的原身甚至是??族的天敌,却可以得到师长和同学们所有人的喜爱和宽待?

少年元行小小的嫉妒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他自己也明白:不论心里怎么将自己的处境与慕秦肖比较,但如果清楚地将学堂里的幼妖分出三六九等,那么毋庸置疑,和元虹形影不离的慕秦肖是需要环绕的核心,而元行只是个沉默的布景,他们中间隔着宽敞喧嚣的戏台,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和慕秦肖这样的妖怪有什么交集,自然也没机会表现出任何恶意。

可事实上最初的最初,却是这个妖怪走到角落里发现了他。

首次与慕秦肖说话的情景,元行记得很清楚。

在学堂里他没办法学得出色,却一向注意不犯错误不惹师父生气。可是那天有同窗将家养的使令?R鸟带到学堂,同龄人笑闹着围着这只会让人开心的小妖兽玩闹,元行坐在角落里默书,比平时更加明显的被他们隔离开。当先生进屋怒喝的时候,同窗们全被吓坏了,烫手山芋一样将?R鸟你传我我传你的撇到了学堂的最角落他的桌上。等元行反应过来抓着?R鸟想把它藏起来的时候,先生已经大声喊出了他少年时的名字:“远,把你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与我!”

元行慢腾腾走到先生面前交出那只?R鸟,没有等到申辩的机会,只是垂着头被训了许久后挨了打,连带着被罚抄书。虽然不算特别好的学生,却也从没被先生如此声色俱厉教训过,元行只记得当时耳朵嗡嗡作响,并不记得具体被骂过些什么。等他回过劲,外面已经下起雨,学堂里早已寂静下来。

手心已经迅速的肿胀起来,元行试着握住笔。因为太疼,眼里立即渗出了泪水。少年悄悄环视四周,如果当时没有人,他也许会任眼泪流下来。

可是,他看到了慕秦肖趴在窗边支起窗户,伸手去接外面雨滴的侧影。那时慕秦肖才刚刚往少年发展,胳膊虽然不再如幼童那样像一节节的莲藕,却和清矍俊朗毫不沾边。可是元行却莫名觉得他像一个大人。

元行不愿意在比他年幼的妖怪面前掉眼泪,更不想回家去抄书让母亲心疼。所以他假装不知道学堂里还有人,抿紧嘴唇忍住眼泪,想要将书誊写完毕再回家去,只和母亲说自己是躲雨耽误了时间就好。

为了分散注意力,元行边抄书边注意着慕秦肖那边的动静。他听到那边的妖怪收到了元虹小厮送来的雨具,打发小厮离开。听到他收拾东西时纸张的沙沙声,站起来时衣料簌簌声,还有走过来站到他身边俯视时轻微的呼吸声。

元行记得当时他是怎么绷紧了神经,挣扎着如果这个孩子挑衅的话要不要回击。

手边好不容易抄好的那一页被抽走的时间里,元行抬头看了一眼慕秦肖。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少年元行想了想平日里总是站在慕秦肖身边的族长公子,还有围绕着他们的那些同窗,沉默地低下头握紧手里的笔。

不出他所料,慕秦肖低头在他的笔筒里挑走一只,敛袖不慌不忙的蘸墨,在桌子的另一边开始写写画画。元行忍住不去看自己的作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咬紧牙将课本翻回刚开始那页。可虽然并不想看,由于挨得实在太近,余光里还是无法剔出那妖怪悬空着灵活转动的手腕,游刃有余得根本不像是刚习字不出两年的样子。

慕秦肖伏案的时间,渐渐开始超出涂乱一张原本就并非空白的纸所需要的那些。元行忍耐着不主动去看,终于等到那孩子满意的叹息,轻轻吹了吹他的杰作,拎到他的眼前。

元行至今仍记得他自己是怎样用力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这种东西交上去,没有先生会细看的。我帮你抄几章夹在中间,你也好早些回家上点药……大家同窗一场,自然该互相帮助。”眼前的孩童用长者的口吻说着,元行却开始走神:他记得小时候有多么期待同龄孩童嬉戏时,有人会出声叫他一起玩;他记得上学时有多么希望师兄弟结伴笑闹聊天时,有人愿意叫他一路走。

可他连想都没想过,有人会模仿着他的笔记帮他抄写功课,有人会愿意在他被先生责罚时站出来帮助他。彼时他虽然年幼失怙,比同龄人更成熟懂事,却也还是几乎将先生师父的一句奖赏一声责骂看成比天还大的事。慕秦肖递到眼前轻飘飘的一页纸,在年少的元行心里,足以让他肝脑涂地涌泉相报。

衬着之前元行那些莫名的敌意,慕秦肖就这样和其他同窗飞快的彻底的分割开,变成了愈加不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