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呆在元行发顶,眼瞧着巨大无比的族长大人领头进了内院。一个外表三十来岁的少妇抱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迎了出来。

美丽的女人,但不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美艳,眼角有细碎的笑纹,温柔而极有母亲的感觉。我觉得元行屏息了一瞬,然后他叫了一声“母亲”,声带微微的震动对于变得太过微型的我来说像是持续的地颤。

那不是元虹的母亲。

我调整身体,让自己的尾巴盘起元行的三两根头发来晃了晃。老实说,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得公平些,别对因为强制性外因与己相交的妖怪有甚么要求,可是知道自己没有被刻意诱导或者欺骗,还是值得高兴――尽管我喜欢骗人,可那并不妨碍我讨厌被骗。

双重标准很可耻,但我要敢于承认。

族长接过少妇手中的小男孩,笑着逗弄了下,指着元行慈祥地笑着说:“叫哥哥啊。”

小男孩心不在焉,似乎有些困倦,蔫蔫地唤了声“哥哥”,族长满意的抱着他对少妇道:“你同行儿聊几句吧,我去哄小宝睡觉。”

我?辶耍?难、难道他家这新添的小儿子叫元宝么……元虹元行,你们都很幸运啊。

在我脉脉无语的当口,少妇已经携了元行的手,带他坐在院中石椅上。然后在目前的我眼中巨大无比的手掌铺天盖地而来,举重若轻便完成了我眼前黑色原野上一片沧海桑田的变幻。

“小远,”母子两人沉默对视了许久,温柔的阿姨柔声道,“为娘这些年来一直让你在同族面前蒙羞。若非有我拖累,想来你这孩子也不用活得如此辛苦……”

元行闻言剧烈震动了一下,提声急道:“娘,您说的甚么话,孩儿这些年……”

难怪元行要着急,我也没想到一个有几年没见过儿子的娘亲,见面时会骤然谈起这种话题。可是那位阿姨却似乎做了什么动作止住了元行接下来的话。

“这次为娘绝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耻笑你与弟弟了。”轻轻柔柔的语调,笃定的语气,即使我并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却也能意识到这句话是个极为重要的决定,因为元行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几乎滑下坐着的石凳――要不是他娘即使拉住他双臂的话。

“好孩子,刚刚回来你也累了,回自己屋里好好歇着去吧。”

元行的这位娘亲快速的下了逐客令后款款转身进屋,元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当她进屋后姿势也没变,估计是出了那么一小会儿的神。

不过到底也没有站多久,他便提步离开了,不过路上脚步滞涩,像是被什么压得举步维艰。

有的时候情绪是极有感染性的东西,尤其在感染源在体积上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是如此深埋在他头发中的我,就算仍然认为自己没有义务并且也非常的不乐意去救助??族,也还是琢磨起自己究竟能接受什么程度的麻烦。

元行慢慢的走回屋,我怕他梳理头发时将我当做虱子篦下来,于是照刚刚的架势悄悄攀上房梁,将自己由面包虫大小变作手链规格。

然后四下打量一下。呃……竟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简洁朴素如同客房的风格。

实际上要不是有许多许多书和纸张,倒也确实简洁素淡。但是,一个屋子里东西多了,即便收拾得整齐,只要占满了四壁屋角,还是会让人觉得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

我打量房间的时候,元行在下面已经略略用法术搭理了一下个人卫生,而后坐在桌前发了一会愣,便开始默默地缓缓地研磨写字。怀着极高期待的我特意探出头倒挂着窥视,内容却出乎意料的令人失望――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元行回到房间立即着手写下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入门级别法术及讲解罢了。

还以为会看到甚么呢……不过,每个人疏解压力的方式不同,书法可以令人静心凝神,也算不得怪癖。

在房梁上看了一会儿,元行的情绪似乎慢慢稳定下来。即便眉心仍然皱得死紧,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好似习字是个能带给他勇气的仪式。

甩甩尾巴,观察着元行的我拿爪子托住自己下巴,直到这时才将将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明显探听不着甚么内幕。

于是良好的作息时间是必要的,日头偏西,班师回朝的时间貌似到了。

而就在我准备悄悄溜出去的此时,元行恰好写完一页。他并不打算再练下去的样子,站起来,从柜中抽出一圈竹简,慢慢展摊开在桌上,站在灯下低下头,用拇指轻轻磨蹭了下里面卷着的几页保存完好却泛黄,四角起了毛边的宣纸。

我用尾巴卷着房梁垂下段身子去看……真是服了,不是秘籍不是藏宝图,它竟、竟然还是一份手工誊抄的??族义务教育课本。

于是我默默无语爬窗遁走。

朝九晚五按时下班的间谍我,回到自己庭院里,请仆从小弟问厨房要了两个小炒一壶酒,在一棵叶子红得很是绚烂的树下享用晚餐。

心里有事导致这顿自己一人的晚饭拖得时间长了些,当天上星星开始闪烁的时候,当我甚为风雅想要举杯邀月下的时候,有人一脚踹飞我的院门。

我无语望着被周身澎湃的妖气激荡得长发乱舞的足訾姐姐。

她在硕大的满月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这是,代表月亮消灭我?

“你回来这么早作甚么?!”足訾指啊指了半天终于暴喝道,“白活了这么多年,连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都不知道了啊――!”

我无辜且无奈的放下酒杯,随时预备着捂住耳朵,然后问:“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足訾将一张纸条隔空平平送到我眼前,“盯着??族的手下送来的急报,自己看看。说到底这是你的事。”

我展开纸条扫了一眼。而后手指一僵,薄薄的一张纸随风与落叶飘到了一起。

说不上甚么心情。

根据手下搜集、足訾姐姐亲自上报的这份情报,在我吃晚饭的功夫里,族长大人为了保住??族幼小的一代,紧急召开妖民代表大会,提议将当年参与诱捕李墨和我的相关人士主动上交给玄狐阿姨任其处罚。

相关人士除了当年的最高计划责任人族长大人本人,没办法推托的具体执行人,又爆料出一名将村族内部消息透露给幽??的关键性人物――你没有猜错,最关键的这位靠出卖本族情报上位的,就是传说中的元行哥哥。

会后不久,元行带领不想坐以待毙的相关妖怪发动政变围攻族长大人,上任族长大人不幸殒身,??族大乱。反对元行又没能力反抗的族内无辜百姓四散奔逃,玄狐阿姨现身,元行率叛军追逐百姓与其巧遇,于是正面遭遇战情势形成。

“打算怎么办?”我起身整理自己的衣冠,平静道:“这剧本不错,既然早已预备好了我的戏份,那我也没道理错过不是。”

他们在那边勾心斗角打得火热,我这作壁上观的却觉得心中泛凉。

当一天中第二次我出现在??族村外,还好这里的战斗还未结束――因为对玄狐阿姨实力的忌惮,我原本在心中做好了见到一地尸骸的准备。

但现实是元行还在率领着他的族胞抵挡。

在回忆搜索一下,我没见过元行与人动手。

相遇之处他压根没试图抵抗便束手就擒了,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又因为教导邻居两只小蜘蛛的关系顺带发现他不是什么灵慧之人。

可是就在眼下,事实告诉我,我在识人方面可能存在着缺陷,总是很惊奇的发现人人都有我不能意料的另外一面。

一只妖怪的攻击力,大概要从法术和武技两大方面考量。

元行虽没做到最好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但好在他的武技比法术灵光不是一个等级。

此时他舞着一柄长剑与一女子斗在一起,虽然身处下风、也称不上进退有度,但拼命的打法其实也分高低,元行就属于变招应对极为精彩的武者――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并不是得到一本武功秘籍就可以成为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