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等那不停凑近的东西进入我的视线范围,我手一颤,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柄。

岩朔感觉到我的震动,撑着墙站起身。望了一眼我之前死盯着的方向后,将迷惑不解的视线放在我身上。

我没办法向他解释,只觉得心跳如同擂鼓。

那靠近者视力明显并不管事,在我们的盯视下往前蹭了许久,才发现我们两只妖怪的存在。我长得虽斯文手里却握着长刀,岩朔此时伤势骇人,我们身后又有燃起并不消散的黑烟……估计的确看起来诡秘异常。那家伙被我们惊住,竟然想要偷偷退回去――他竟然没有发现我们早就看到他了。

岩朔不由又扭头望着我,我朝他摇摇头,扣住他的腰将他架起来,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位身后一路潜行。

前面那位磕磕绊绊走得觉称不上迅捷,我却甚为担忧自己跟不上他。踩过层层泛黄的落叶,穿过条条干枯的枝杈,我手心的汗渍甚至沁湿了岩朔的衣物。

他一直蹙眉,望望我然后又去望望前面那让他疑惑万分的家伙。

天上下起星星点点小雨,那猎户打扮、浑然不觉身后缀着尾巴的引路者拐过一段山路,便隐没了身影。我放慢了脚步,不必急着追了……百里外有鸡鸣狗吠之声,一束束炊烟在烟雨里渐渐被打散……

不必急着追赶了,也不必急着找寻,我去不怎么敢迈步……

拐过林间山路,眼前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

屋舍俨然。

有良美池桑竹之属。

阡陌交通。

鸡犬相闻……

单个儿弱小无比,而凑在一起就主宰了世界的生灵是什么呢?

是人类啊。

岩朔试图拉开我勒得过紧的手臂,用惯常的冷淡也难以掩去的讶异说:“慕秦肖……你哭甚么?”

我虽早已过了恣意嚎啕的年纪,但并不以老泪纵横为耻。既然已经被他见到,索性揽过身边唯一能分享我快乐的岩朔大人,埋首在他颈间,用力的将鼻涕眼泪蹭到他衣服上。

思乡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毕竟对于活着回到人间界,我并没有那么笃定的自信。

岩朔他不还肯摸摸我的头顶顺顺我的毛来安慰我……

但是我仍无比感激他。

仰起头来,我充满崇敬地望着岩朔大人。他漆黑的发俊朗的眉深邃的眼薄薄的嘴唇……岩朔大人着实英俊,上上下下看来我也从未见过如此顺眼的妖怪,他是我见过最最顺眼的妖怪!

为何往日里并不曾发现。对了,还有他泛红的耳廓,他那被毫不掩饰大哭的我弄得束手无策的尴尬神态,都是多么多么的可亲可爱……

狂喜的人是没有理智而言的,在反应过来我做了些甚么之前,我的手已经扣上岩朔的下颌,将他身体紧紧揽住,欺身而上,恶狠狠撬开他唇齿,用势必耗尽彼此胸肺中所有氧气的架势,吻上他。

第34章 吾心安处(1)

我与岩朔来到的这个地方,虽说是人间,却并不是我熟识的那个人间。酒肆茶馆里听来的八卦让我知道,现在是北宋开宝年间。宋朝初年是个极好的年代,重视文教,经济繁荣。可我……我不知道一千年的过程里,有没有哪知蝴蝶会扇动一下它的小翅膀,历史会不会偏移,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发展出我熟悉的年代。

我并不知道我蛰伏在这世间,能不能等到人类慕秦肖出生的那一天,然后等他消失后顺利找回自己本来的身份。

不过仍然会有回到故乡的安心感。就像流落在外乡一个世纪的老人回归故里,他亲人朋友不再,原来的村落变成了钢筋水泥的城市,但起码那养育过他的水土天地未变。

不这么想的话,沧海桑田,活得过久的人,岂不是真的无处可归。

因我们过来的时节正是秋收过后寒冬将近,故而我没有马上就近盖房置地。而是就近找了相对繁华的城镇,买了一处宅院。是个方方正正很是可爱的居所,可惜因为是平头百姓,所以只能面西背东。迈进大门有一块瞧着有五十平左右的院子,没讲究到有内廷外庭。前堂很敞亮,后面有一小室。左右则是生活区。

原主人将屋子搭理得很是干净爽利,我交钱于是也很爽快――至于钱从何来,自然是我夜里做了趟劫富济贫的侠士。

岩朔最近元气大伤,我不放心将他自己留在哪里惹事,也不能找到哪里都搀扶着个病人,于是看房子的时候便将他点化作一条细细的小不点缠在手腕上。

岩朔大人对此表现得比较乖巧。话说我当日吻他,他表现得也甚是处变不惊,只是在我要松手之际,顺手没什么力道的推开我后退半步。满面通红地扶着膝盖喘气兼翻白眼,竟而再也没有多说半句话。

之后除了更加戒备我接近,还尽量做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来。

可是相当于纵容这种态度,难道不是明明白白告诉我,有些事情做出来也是被允许的么?

总觉得与岩朔相识以来,我们的言行似乎有什么地方沟通不良……

但是这大脑充血失常下的一吻,却让我清楚认识到其实我们之间――不是单指我或者单指岩朔,是我们两个,彼此都对对方有些暧昧的心思。

不过如果仔细想来,其实我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一早就被岩朔大人所吸引了。

从初见时他举着夜明珠打量我,出人意料的每天同我吃饭,很神奇的顶着压力不肯将我交给相柳,这些强势之时的善意;还有日后颓势中宁死不降负隅顽抗的刚强秉性;还有最后意外流露出来的弱处。

这些都是很能打动我的。

……刨去曾经的敌对不算,我个人其实对岩朔很是叹服很是喜欢。至于从前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大约我的感情神经并不是少年维特那般的纤细敏感。

以至于让行为走到了思想前面。

也不错,至少坦率。

“呐,岩朔,我好像很喜欢你呀。”那天吻过之后,我回味了一下觉得感觉很好,便就势发扬光大了我坦诚的优点。

对于我人生和妖生中同样并不多见的主动表白,岩朔大人他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假装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