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到床上的应桃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抱臂靠墙站着的齐一。

齐一是雇佣兵，对视线极其敏感，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强烈的目光，可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女孩却又没事一样地移开脑袋。

好奇？害怕？

齐一偏头看向窗外，不论是什么他都不在乎。

废文是真的没人看GB啊，呜呜??

第14章 第十四章

手术当天娜塔莉娅还是赶来了，她刚到手术室门口，就看见纪桉送应桃的背影，他弯腰握着妹妹的手，就像从前送她上学时那样笑着说：“你别害怕，哥就在这里，等你结束了，睁开第一眼就能看见哥。”

应桃也是笑着的，没有一点面对手术的恐惧，她眼睛亮亮地注视着纪桉，声音还带着点撒娇：“等我身体好了，我想吃冰淇凌，要巧克力味道的，哥，你买给我吃好不好？”

“好。”纪桉摸了摸妹妹细软的发丝，温柔地答应：“哥买给你吃，给你买最贵的。”

“谢谢哥。”应桃仔细看着纪桉，认真又重复了一遍：“谢谢哥。”

两声谢谢太过于轻巧，根本无法囊括相依为命的这十几年，从还未记事起，哥哥充满伤痕的手永远用力的拽着她本该短暂不幸的生命。

女孩被推入手术室，纪桉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笑容渐渐消失，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渐渐合拢的铁门，两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医生在术前就和他沟通过，手术的成功率最高只有60%，这已经很高了，但是仍旧是有风险的，希望他能有一个心理预期。

他和医生说好，却很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心理预期，他没办法接受应桃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你以为你能带她逃到哪里去？！纪桉，你别傻了，她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你们刚走，她就发病死了！”

“她是我妹妹，我会治好她的病。”

“又不是亲妹妹，她这病几十万砸下去说不定响都听不见，你哪里来的钱？”

“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少年执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十五岁的单薄肩膀从那一刻起选择扛起妹妹的一生。

纪桉缓缓弯下身去，高大的身形变得佝偻，和应桃的回忆像走马灯般闪现在脑中，第一次见面时像个奶团子般止不住哭泣的娃娃，拿着手电筒在被子里悄悄读故事书的女孩，聪明、懂事又古灵精怪的少女。

他唯一的家人，他一口水一口粥养大的妹妹。

纪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刷着脸庞，他颤抖的十指相扣放在额间，不知道在向哪个神祈祷。

熟悉的檀香味道突然萦绕在身边，温暖的手臂将他抱进怀中，娜塔莉娅抚摸着他的后脑，什么也没说，两人沉默地相拥在一起。

纪桉难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这也许和他的经历有关系，他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一个扛起所有的家长角色，遇到问题不会伤春悲秋，而是直接去想要怎么解决问题，就算是那天他必须要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向陈术道歉，他也从头至尾都很沉稳冷静，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丝谄媚。

娜塔莉娅眼睛向下看纪桉哭得通红的鼻尖，她想到，纪桉再成熟，也只是一个19岁的小孩，他只不过没有可以展示脆弱的人。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在这里，那么纪桉会在独自一人安静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喝一口水，重新变成无坚不摧的那个成年人。

而这样的性格，需要多少的苦难磋磨才能做到呢？

“我不喜欢这样。”娜塔莉娅突兀地出声，纪桉情绪差不多稳定，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好意思阿姐，让你看笑话了。”

他以为娜塔莉娅说的是不喜欢他哭。

娜塔莉娅用手抹过纪桉还带着泪的眼角，微蹙着眉道：“为什么不能失控？我说我不喜欢，是不喜欢你想哭却不能哭，想生气却不能生气，想害怕却不能害怕，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是最该无理取闹的年纪。”

纪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如何措辞，诉说他在还是孩子的年龄的时候就已经没人像对待一个孩子那样对待他，娜塔莉娅大概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这句话的人。

娜塔莉娅看着纪桉狼狈的脸，她轻轻地将手放上纪桉的侧颈，安抚地摸了摸，温声说：“我知道你习惯了，但是现在有我陪你，你可以不懂事一点，可以幼稚一点，阿姐很厉害，阿姐可以保护你和妹妹，想吃多贵的冰淇凌就吃多贵的，想做什么就开心地做，被欺负了就来找阿姐，现在有我撑起你的天空，好吗？”

娜塔莉娅居然流出泪来，她嘴角却是笑着的，那双的蓝色眼睛从天空变成了海洋，她心疼地说：“桉桉，不要再那么辛苦了，我心里难受。”

纪桉看着娜塔莉娅油画般美丽的脸庞，她的笑容带着些苦涩，双眼含着泪更添悲愁，总也凌厉的气质变得柔软，她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难过。

像娜塔莉娅这样璀璨耀眼如星星般的人，露出这样仿若爱着你的神态，真的有人不会沦陷吗？纪桉不信。

因为他做不到。

“我不辛苦。”纪桉露出笑容，弯着眼睛把娜塔莉娅散乱在额间的发别到耳后，他笑道：“桃子做了手术就能重新去上学了，我的工作现在也越来越好了，阿姐，不要难受，我真的不辛苦。”

“遇到你之后，我尤其觉得生活是很美好的，我从前总是觉得我很倒霉，如今来看，其实还是很幸运的。”

纪桉藏不住自己的心事，也不想藏，现在不是好的时间也不是好的地点，可是也许正是因为妹妹在手术室里，他变得尤其脆弱，而娜塔莉娅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在这个人的面前，可以冲动，可以犯错，可以被原谅，可以只做一个19岁的少年。

抹掉自己残留在脸上的眼泪，纪桉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帅气一些，他看着娜塔莉娅认真地说：“那五百万可以算你借给我的吗？”

“为什么？”娜塔莉娅不理解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纪桉深呼了一口气，他面色有点紧张，看着脸色不解的娜塔莉娅，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喜欢你，娜塔莎，可以和我交往吗？”

娜塔莉娅罕见地愣住了，她神色茫然地注视着纪桉。

纪桉从小到大是第一次告白，也是第一次喜欢女孩子，他见娜塔莉娅沉默，有点慌乱地为自己争取：“我知道我和你的距离很远，我们好像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认识的也不光彩，但是我还年轻，我会努力的，会离你越来越近的，我很会照顾人，也很会做饭，脾气也挺好的...你...你能不能考虑...”

他越往后声音越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耳朵尖都是艳红色。

唉，也是的，娜塔莉娅什么优秀的男人没见过呢，纪桉有点难过，可是他又想，爱情又不是一定要门当户对的，娜塔莉娅哪怕对自己有一点点喜欢，自己都会抓住这个机会，比那些人加起来所有都更爱娜塔莉娅。

娜塔莉娅此时的心境更加复杂，虽然在她心里一直是在和纪桉交往的，但是纪桉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她从前的时候，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两个人相互喜欢，不在一起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她向来是一个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人。

但是此刻她却犹豫了，纪桉到底还是爱上她了，那么以后分开的时候，按纪桉重情的性格，他应该会很难过，初恋就是自己这样优秀到触不可及的人又不负责任的人，会不会对他以后的生活带来强烈的负面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