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了人,跑不了马车,那么大一个‘钟’字呢!”到底是姑娘家细心些,愤怒之下还能有心思观察这些个细节。

白亦初得了这话,心里盘算着,回头自己利用功夫,去教训这些个小畜生一顿。

但正想着,那周梨好似能看穿他心里所想一般,立即就出言警告,“你可别想着动手,这可不比得乡下,又不是那非常时期,你容我想想旁的办法,叫他们不痛快,不见得是要打在皮肉上。照着我说,撬了他们得意的根本才是打了他们的七寸。”

然后问白亦初,“这城里,没有姓钟的世家吧?”只要不是世家,自己觉得报仇还是很好办又不会惹自己一身骚的。

白亦初摇着头,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能再叫周梨以后被人这般羞辱第二次。

他看着太阳底下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想着这几个月自己忽然拔了高个,要说自己十五的话,应该也会有人相信的吧?

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早入伍。

早点上战场,也能早点出人头地。

他正想着,那原本正琢磨着报仇的周梨忽然站着不动了,且五官扭成一团,一手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他忽然吓着了,当时周梨脚坏成了那样,也没露出过这么痛苦的表情啊。

所以下意识地便以为,是那些小畜生的马车,肯定伤着周梨了。

然后不由分说,立即蹲下身将周梨强行背起,朝着城里快步跑去,“阿梨你别怕,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周梨只觉得这股子疼,略有些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疼过?

而且这股疼来得太过于汹涌,几度叫她晕了过去,就这样叫白亦初这样背着一路朝城里飞奔而去,找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医馆,便冲了进去。

周梨叫他在背上这一颠簸,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红也没察觉到。

而白亦初一跨进医馆大门,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夫,大夫救人,快救人啊!”

他急得满头的大汗,加上周梨这会儿状态也的确很不好,太疼了,脸白嘴青的。药童一见她这脸色,又见白亦初身上有血迹,也吓得不轻,跟着白亦初一个样子,扯着脖子朝里喊他师父。

大夫真当是出了什么大事,药都没来得及包好,就急忙出来,只见几人表情都十分紧张,忙让白亦初将人放下来。

白亦初小心翼翼把昏睡中的周梨放下,看着她那脸色更焦心了,“大夫,大夫,她怎么了?她不会死吧?”他还发现,自己袖子上,还有些血,这肯定是阿梨的。

一面仔细回想着,那马车疾驰而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将她给拉开了,更何况当时如果擦伤了,自己怎么没发现?还是因为当时只顾着生气?

先生一脸严肃,真当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真挽起袖子准备研究一二,可没想到摸上周梨的脉,顿时就忍不住抽搐起嘴角来,先是骂了一旁同样紧张兮兮的小药童,“叫你平日多用功,你不愿意上心,遇了事情就只晓得大呼小叫。”亏得这医馆没多余的人,不然多闹笑话!

白亦初见他这紧要关头还去教育弟子,一点都不上心周梨的病症,急得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再度问道:“大夫,她怎样了?”

大夫这才将目光落在白亦初身上,口气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大事,早前怕是着了严重的寒凉,我给抓几副药回去,好生调养一番,就没事了。”

但是白亦初不相信,觉得眼前这分明就是庸医,“怎么会没事,她都流血了,而且还流了……”

不过‘好多’两字没说出口,就叫先生被他那质疑的目光引得不满,直接给打断:“哪个来月事的姑娘不见红?”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见哪个姑娘来月事不是红色的。

“可是……”白亦初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一张生得好看的俊脸上满是通红。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过一想到周梨被一个月事疼得晕过去,又万分担心。

尤其是想到大夫说她着了寒凉才会如此,便想到肯定是那雪灾的时候落下的病根,都怨自己没照顾好她。于是只硬着头皮问,“那,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这样落红?

大夫白了他一眼,“你家里没有女长辈了么?”

“有。”白亦初忙点头。

“那就带回家去,长辈们晓得怎么做。”大夫说着,见白亦初一副万分担心的焦急模样,又道:“你先背她回去,弄些红糖水给她暖一暖肚子,你家在何处,一会儿药抓好了,叫药童给你送去。”

白亦初忙留了地址,然后背着周梨赶紧回去。

只不过这一次脱下了自己的外裳,给周梨围在腰上。

周梨并不晓得,自己因为这第一次来月事,疼得昏了过去,闹了这么一回笑话,醒来后见莫元夕一直笑,问了才晓得白亦初被自己吓着,大喊大叫背着她去医馆求救。

周梨能想到场面有多尴尬,心里开始庆幸,幸好当时自己不清醒,不然好社死啊。

莫元夕她们这些过来人已经给她做了好几条月事带轮流着换。

当了好几年的小女孩,周梨几乎已经忘记了女人还有每月流血不会死的这个特异功能了。自然也就没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看着包着草木灰的月事带,总觉得到处都是细菌病毒。

拿着左看右看的,“咱里头就不能放点别的么?”

莫元夕想了想,“有是有的,听闻上京那些贵女们,月事带都是白棉布做的。”不过那一天得换多少次啊?她反正当时在家也算是锦衣玉食,但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用的仍旧是装着草木灰的月事带。

可周梨还是怕,虽说高温消毒,那些草木灰都是经过大火淬炼的,但她还是不放心用。

白棉布白棉花,现在家里这个条件,想都不要去想。

于是只重新将那些月事带都拆了,给热水里煮,第二天让莫元夕帮自己放在太阳底下晒。

至于她就坐在房间里不出来,但凡有点感觉立马去找马桶。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专门找了个干净盆自己重新烧草木灰,然后当天晚上再装进那太阳底下暴晒过的月事带里。

这样,她稍微用得放心了许多。

药每日三顿,白亦初亲自煎,好生叫元氏周秀珠满意,只觉得白亦初这个小女婿是真的好,阿梨当时那样,他不知情带去找大夫就算了。

知晓了后也不嫌弃,更没像是别的男人那般,觉得沾染了女人的月事血迹会觉得晦气。

所以元氏和周秀珠甚至偷偷说,“他若一辈子都这样对阿梨好,就算是整日在家吃闲饭都使得,咱就辛苦几分,只要能对阿梨一直好。”

不怪元氏和周秀珠对于白亦初这个举动如此感动,实在是这个世道,对于女人就十分苛刻。

他们这芦洲还好,有的州府听说女人来了这月事那几日,连厨房都不能进,更不能见到自己的丈夫,以免将那霉运传染给家里的男人。

不能进厨房,自然就不能给全家人煮饭,那运气不好的,婆婆煮了饭,可不会给媳妇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