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叫白亦初瞪了好几次。
但正方脸此刻都在成交的欢喜中,自然懒得去多管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厮,只问周梨,“小姐果真是自己买?不经家里人?”
周梨腰杆挺得直直的,“这世道,有几家能十全十美的,我家便是我做主,总不好叫那寡母出门抛头露面吧?”
这话倒很是,这天灾本就叫大家吃不消,偏还引来了不少人祸,整个芦洲要寻那十全十美的人家,是真的很难了。
于是也就不质疑了,当即领了周梨他们回牙行,和管事说了此事。
管事有些不敢相信,但想着这过户迁籍,得去衙门里办理呢!这小姑娘总不可能这么大但,敢去衙门里寻玩笑?
又想起正方脸还没单子,便叫他试一试,给了地契与他,只叮嘱道:“好好揣着,不给银子不过明路,是断然不能给他们的。”如今,各路骗子十八般技艺,可防不胜防。
谁晓得这几个小娃儿是不是骗子呢!
正方脸自然是一一谨记了,只将那地契房契贴身揣着,一手紧紧按着胸口,领了周梨他们去衙门里办理。
衙门里如今是专门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用来办理这些过户手续,还格外聘请了几个文书坐在那里帮忙办理。
但这安家过户不是小事情,所以专管户籍的总管只来来回回在这两间屋子里踱来踱去,就是为了作监督。
周梨这个小女娃儿来自己买房,又要过户籍等,他便来多瞧了一眼。
程序倒是简单,衙门过目盖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契约从旧换新,重新标注了地址面积,再有周梨的名字和手印,就完事了。
她家中因还有元氏这个寡母,还有姐姐他们,所以顺理成章立了女户。其实这若是灾前,不晓得要办个这样的女户,不晓得有多少重困难呢!
但当下不比从前了,多少人家缺七少八的,那么多女人没了男人,孩子没了爹娘的,难不成不给立户头了?
于是倒比周梨所预想中的简单几分。
高高兴兴办好,她喜正方脸乐,一个揣着地契房契,一个摸着八十两银票,有些觉得不真实。
一路高高兴兴相互说着恭维话,她祝正方脸生意兴隆,正方脸提前道喜她乔建新居。
出了衙门,各自走一边。
不过周梨走出衙门两步,便忍不住欣喜地拿起那地契左看右看,白亦初瞧见这虽然里衙门口不远,但是人来人往的,好生怕叫人一把给抢了去,只连忙按住她的手,“收好,咱回家再看也不迟。”
后面的柳小八添补了一句:“买了糖葫芦再回去。”他长了十二三岁,还没吃过这东西呢!
方才见周梨吃,瞧着可美味了。又想那正方脸好生抠门,怎么就买一串?没瞧见有三个孩子么?
糖葫芦的确不错,周梨想着买回去给小树儿他们,但是一想到价格有些美丽,转头便决定去买山楂回去自己做。
而他们这刚走,知府大人也从外归来,下了轿子进衙门里去。
正巧遇着那办理户籍的管事,便闲谈了几句,不晓得怎就扯到了人丁之上,只说那灾情时候
,没了不少孩子,便问可有单独的女子来入户,好叫衙门里的冰人记了名字,回头去寻,与她找一户婚姻,看愿不愿意。
成了婚,就会生娃,人丁可不就来了嘛。
办理户籍的管事无奈笑道:“倒是有,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家里是有个寡母,但有她在,她那寡母应该不会再改嫁,何况方才询问户籍时候,她父亲已经走了几年,若真有那心,她寡母不会等到如今了。”
但随即又想起那个小姑娘询问了她姐姐入户的事情,想着也是个寡妇,便回着,“不过这小姑娘有个姐姐,也是没了男人,带着一双儿女,是与夫家是和离的。”
和离的婚姻极少,这一下就让知府大人想起早前自己下到一处小镇子上,倒是顺了一个小姑娘的意,帮了一回忙,照着那小姑娘的意思,是想给她姐姐和离,但那时候还没法子。
如今想起,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清楚记得起那小姑娘的相貌来,不免是有些好奇,也不晓得她那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家,可是逃过了这一劫难?
想到此,便顺口问起户籍管事:“这立女户的小姑娘叫做什么名字,又是哪一方来的?”
管事户籍想起前阵子那八普县令干的糊涂事,白白还了许多性命,也枉然了早前公孙大人辛苦治理,心中十分遗憾,嘴里则回着:“说来也是巧了,正是当初大人您所在的那八普县治下的一个小镇子上的,姓周,单名一个梨花的梨。”
他这一说,那知府大人公孙曜嘴角忽然就扬起了,为了州府琐事皱眉了一天的他就这样欢喜起来,“哈哈,果然是个聪明孩子。”熬过了天灾不说,还摸到了这州府里。
第37章
不过周梨的事情, 于这公孙曜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因为这时候里头有衙差来禀,“大人,上京来人了。”
公孙曜闻言, 脸上的笑意便退了下去,眉眼里多了几分严肃之意,一面挑起袍裾, 快步朝着大厅去,还未跨入门槛,便见着里面穿着一身黑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那衣袍与朝廷官员的袍服是不一样的,紧窄的袖口处绑着黑色的护腕,上衣更像是江湖人的劲装,下身的衣摆百褶至膝盖,上绣有着北斗司特有的图腾, 下蹬着一双厚底长靴。
听说, 他们那靴子瞧着和寻常无异,然却是内有玄机,这使得公孙曜不禁朝那一双鞋子多瞧了一眼,试图探查一二那所谓的玄机是什么。
原本正仰头看着厅中墙上挂画的那人闻得脚步声转过来,腰间挂着的佩刀微微晃动了一下,但见他抱拳举手,“下官乃北斗司二属天权, 来芦洲正是为了‘云台案’, 届时还请公孙大人帮忙协助调查。”
按理这个时候,朝廷真要派人来,那也该是查那八普县令私卖粮食一事, 派遣来的官员,应该是刑部才对。
可却派遣了这开国建朝后就直属天子所管辖掌控的北斗司, 且还是二属的人。查的又是二十多年前的云台案。
其实上京之人,多少对于云台案都有所耳闻,但究竟这案子内幕又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公孙曜也是前几日收到了密信,才晓得这当年这所谓的云台案的犯人们,竟然有的就被流放到了这芦洲。
就在前年被把整个马家坝子都给埋了的采石场。
那时候自己听闻这采石场坍塌的案子后,还没来得及组织衙役救援,没想到芦洲的驻军就早早地赶到,自己这个八普县令,反而被拦在了外头,只做了些安排灾民的后续工作。
当时他便觉得奇怪,却不想原来那其中,竟是有云台案的犯人。
“那是自然。”他回了天权一句,却只觉得这案子已经二十多年了,那时候自己也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罢了。而马家坝子的案子自己又没能亲自插手?如何帮?因此觉得十分为难,“只怕这案子办起来艰难,本就时间久远,去年至今又接二连三遭了天灾,怕是难以寻迹了。”
这些天权当然知道,不然自己也不会亲自来。不过他不喜欢公孙曜这种出生侯门贵族的公子哥儿,只觉得能办得了什么事?也没指望他能帮自己什么忙,今日来访,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