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梨又开始想不通,“你说,表哥对这姜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救命之恩或是再造之恩?他对表哥可真好,你说他不会是喜欢表哥吧?”

白亦初闻言,弹了她脑门一个脑瓜崩,“你别乱说,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周梨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弹了回去,心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男人跟男人才是真爱,男女那是为了下一代。

外面的柳小八已经从莫元夕口中得了真相,这些天他日日夜夜守着姜玉阳,只差没无聊得把姜玉阳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给数完。

所以晓得了真相,紧张得不行,见他二人出来立马迎上去,“这可怎么办?往后他怕是不肯再教我技术了。”

一面又要伸手去扯周梨的袖子,但叫白亦初给打回去了,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梨,“阿梨,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着那皮毛店里在招熟皮子的徒弟,要不你去,多少也是一门手艺,还不用出门风吹雨打,就坐在店里熟皮子。”周梨朝他推荐。

柳小八果然当了真,“真的么?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他上了心,都等不得吃饭就去,可没想到竟然去晚了,人家已经招到了徒弟。

回来时不免是垂头丧气的,“老天爷这是再告诉我,我没有吃这碗技术饭的命么?难不成真要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奔个前途。”

见他这样难过,白亦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只能在地里?我跟你说,过两年和齐州打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到处要征兵,说不定年纪就放宽了,到时候咱哥俩一起上了战场,回头指不定就做了将……”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梨拍了一下后脑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别忘记了当初你答应我什么了。”

白亦初的一腔热血就此熄了火,这下就换他垂头丧气,让柳小八来劝慰了。

周梨也不管,反正她是怎么也不同意白亦初上战场的,那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能做将军的更是万里挑一。

偏偏白亦初又会些功夫,就怕他到时候真去了,仗着有些功夫就冲前锋去,那不是拿命去白送阎王爷么?这就好似那被水淹死的,几乎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可是不会随意到水边,哪怕到了水边也是一百二十个小心。

这就是一个道理。

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莫元夕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在摘菜,听到她叹气,以为她也晓得了有人家短缺粮食的事情,便道:“县里衙门虽说要发灾粮,可是也不见动静,这几日里好些人家的米缸都见了底,若是衙门再没有动静,怕是要出事情的。”

周梨听得这话,一下打起了精神来,一面细算着,那些灾情时候没藏好粮食的,如今的确该捉襟见肘了,一时也忧心忡忡,“我们是同衙门里的差人回来的,没听他们提起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这发灾粮的事情,怕是用来安抚人心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篮子里的菜,“州府里疫情指不定还得一两月才能完全结束,咱们还要在这镇子上住好一阵子,可不能露富了,明天咱们俩也去镇子周边挖挖野菜。”

莫元夕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让人晓得他们也短缺粮食了,不得不挖野菜糊口。

但周梨想,两个姑娘家去挖野菜也不安全,便又道:“算了,你在家里,我叫阿初同我去,反正就是为了做样子。”

这般一商议,隔日她果然和白亦初提着篮子,拿了小锄头和镰刀,准备出门去。

昨晚就没再给姜玉阳喂药了,今儿他总算是能起身来,先去洗个澡。

也亏得柳小八算是有些良心,时不时给他翻身,不然浑身早就起了许多痱子,怕半个身体都给捂坏掉了。

他见着周梨和白亦初此举,“你们作甚去?”地里的菜莫元夕不是才割了一回,如今剩下的可还小。

白亦初仍旧不好意思面对姜玉阳,尤其是姜玉阳起来后,没跟他二人说重话,这叫他二人心里就越发自责不好意思了。

所以是周梨回的话,“镇子上好些人家短缺粮食了,咱们也要做做样子去挖点野菜,免得到时候有人将主意打到咱家来。”

姜玉阳一听,眉头拧起来,“那你们小心些,见着不怀好意之人,赶紧避远些,也不要离镇子太远。”

他这话叫周梨和白亦初越发无地自容了。

等出了门,周梨少不得感慨一回,“姜大哥还真是端方君子,咱们害他做了这么多天的活死人,他不怪罪咱们就罢了,还关心咱们。这样一对比,我可真是奸恶小人。”

“姜大哥是不错,但我觉得站在咱们的角度上,好像也没有错。罢了,咱也不纠结这事,本来这世间就非黑白二色,所以许多事情,都有多面性。”

“唉。”但周梨还是很愧疚。“你说表哥要是晓得我们这样对他的朋友,会不会给气晕死过去?人好心好意来找咱们,反而叫我害了一回。”

白亦初纠正着,“是咱俩。”怎么能让阿梨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呢!也怪自己没能力去打听消息,不然也不会冤枉姜大哥,叫阿离做出错误的决定了。

两人说话间,出了镇子。

也是巧了,竟然见着个老熟人。

只不过周梨刚看到的时候,有些不敢认,待对方停下来,一直看着他们俩,好像在等他们之后,周梨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周天宝?”

那人的确是周天宝,但一点没了从前的精神,整个人瘦得跟秋后的麻杆一般,头发枯黄,穿得一身破烂的衣裳,脚踩着一双包了浆的草鞋。

当然,最明显也叫周梨一开始不敢确认他是周天宝,还是因为他严重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那满脸的土色。

“阿梨,阿初。”他看着眼前的周梨和白亦初,有些拘谨地捏紧了手里的篮子,“在看到你们,真好。你们也要去挖野菜么?”

周梨点点头,问他:“一起么?”

“好,好啊。”周天宝点着头,人显得有些迟钝呆滞的样子,然后转身跟在了周梨和白亦初的身后。

两人只觉得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爹娘宠着的大宝贝啊。

但说实话,人不坏,没什么心思,只是家风实在不行。不过周梨当初仍旧记得,是他和自己一起将杜仪从死人堆里抬出来。

由此可见,这人本性是好的。

“你们离开桐树村后,都去了哪里?”路上挖野菜的人不少,一眼望去,那四处的田里都是人,周梨觉得他们大概要走远一些才能挖到,但总这样沉默着觉得怪怪的,便开口问起身后的周天宝。

周天宝闻言,沉思了片刻,像是极力组织语言一般,“嗯,一开始我大舅说去县里,后来走到一半,大家说县里也没水,便分了小路,和县里逃出来的那些人一起去州府。”

不过他们没到州府,就遇到了一股暴民,慌不择路逃命,自然就没去州府。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当时奶就是那时候被丢下的,她年纪大了,本就跟不上队伍,后来人一多被挤得摔倒,就没再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