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八月大还在母亲腹中的孩儿,想是因为过于幼嫩,所以天狗连个尸骨块都没有留下,倒是在孩子母亲旁边看到了半截脐带。

周梨听完,当然还是不信,“所以照着他们说,这事儿当年也没报案?而今日他父亲被害,也不打算报案?都当是天狗吃人?”

白亦初颔首:“用他们的话来说,是这个道理,且我过来之时,已经在开始收殓那剩余的残肢了。”而且这等横死,依照他们村子的传统,即便对方是村中位高权重之人,但也不能给办丧事,且这天黑之前就会赶紧给埋掉。

“这么着急?”周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如果有人专门训练那些狗咬人,这倒是简单,平日里拿带有受害者气味的衣物给狗扑咬就好了,可吃肉这又是什么道理?

且这受害者的家属,身上应该多多少少有他的气味,却没有被那些狗攻击,那肯定这些狗不是因为气味的原因。

如今听得白亦初的话,便道:“虽是有些不妥当,但如今查清楚此案最为要紧,这受害者的尸骨,咱们当得存留一些,我总觉得那些狗只撕咬他甚至吃他,只怕并没有那样简单。”

不想她话音才落,就听白亦初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刚才趁着他们不没留意,用菜叶子包了些回来,给沈窕收着了。”

周梨这时候却是顾不上夸他机智,或是与自己心有灵犀,而是担心地问道:“你没和窕窕说给她收着的是什么吧?”

“还没。”白亦初回着。

周梨不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怕是沈窕要将胆汁也一并给吐出来了。一面也道:“那些狗你想来也看到了,半点野狗的样子也没有,且我看都是体型相近,不如到附近村镇打探打探,这么多头,人为饲养,每天不知要吃多少生骨肉呢!兴许能有些消息。”又说章玄龄和公孙澈分头行事之事。

不过野狗都分散四方进了山里,怕是公孙澈那里也没多大的收获了。

白亦初探了一眼船舱外,夜色已经要近了,便道:“既如此,等他们回来,我们商议一回,一部分人留在村子里,一部分人乘着船去附近的村镇打探。”

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要弄清楚那个最开始的人喊的天狗来报仇,以及后面遇到那个满脸疱疹的人嘴里也说了天狗来报仇。

这报的是什么仇?

反正装神弄鬼这一套,他们两人都不相信。当下正为此事发愁着,忽然听得沈窕的叫声,周梨和白亦初几乎是立即起身,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

哪里晓得匆匆出了船舱,却见沈窕将那菜叶子抱着的碎肉扔在一旁,人则在一旁扶着栏杆朝外干呕。

周梨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朝白亦初说道:“和你说话,忘记这茬了。”一面上前要将那碎肉捡起来。

但白亦初已经先行了一步:“我打算去地方衙门,找仵作暗地里验上一验,这血肉里是不是有其他的东西。”

“你怎么如此说?”周梨的确是怀疑,但是她没有证据,甚至说服大家相信的理由都没有。

因此听得白亦初这样讲,是有些震惊的。

“这碎肉里,有一种奇怪的土腥味。”这不该是一个活人身上有的,且这也不是群狗撕咬过后留下的腥臭味。

所以白亦初才有此想法。

周梨自然是没闻出来,不由

得羡慕地朝白亦初问:“怎么,又是习武之人的特权?不过若是能验出来,那么也就能证明,根本不是什么天狗报仇,就是有人蓄意作案。”周梨闻言,自是有些欣喜的,如此一来,只要让村民们相信没有天狗,就能从他们那遮遮掩掩中问出更多的线索了。

现在他们都认定是天狗所为,生怕被牵连,自是不敢多言。

因此两人商议着,眼下还是先以验这尸体碎肉为主,等得了个结果,也算是抓住了主线,可继续查下去。

章玄龄和公孙澈两人是天黑后一前一后来的,章玄龄还好,那公孙澈却是满身的汗,鞋子上还沾了不少山里的泥土,在河边清理了好一阵子才上船来。

果然和白亦初所言,那狗都是分开跑的,硬是没有两条再一处,所以他也只能追着其中一条,没想到竟然进了那大山里去。

狗却是没了踪影,他却险些在那高林蔽日的山里走丢了,万幸后来找到一条山中小溪,只顺着小溪一路下山,才到了河边上。

实在是狼狈。

“那山里可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周梨问。

公孙澈摇着头,“莫说是人了,那就是一处老林子,几十年的荒草都没人收拾,一脚踩下去全是枯枝烂叶,反正打柴涉猎的,怕也都不曾到那林子里去过。”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从村子里到山上去,路程并不远,而且那山里也不像是有什么大型猛兽的样子,为何没人进山里去砍柴呢?

当下只将自己的疑惑与他们告知。

周梨便想起此前那村中大爷所说,山里没有人,即便有,也是有神仙,这些狗就是天狗,神仙遣来的。

想到此,便道:“也许村子里有人不想让村民进山里去,所以编造了什么关于山林的鬼怪传说。”所以以至于山离村子如此之近,也无人胆敢踏足半步。

鬼神之事,最是容易让人敬畏,也最容易糊弄人。

这话是有些道理,但就目前为止,除了白亦初觉得那受害者尸体味道不对劲之外,他们就没有其他的证据了。

连这些狗,都给跟丢了,一切都不过是猜想罢了。

第179章

“其实我觉得只要村民们愿意将这天狗报仇, 什么诅咒的弄清楚了,这案子就一目了然的事情,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劲儿?还有他们为什么不进山的原因我们也清楚了。”暖玉不知是何时过来的, 虚弱地扶着门框说道。

这个意见相当好,大家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可问题是,现在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愿意与他们交集啊?

那章玄龄无奈叹气, 看了周梨一眼:“早前你们到村子里去,那挑水拿了鱼去的大爷还愿意跟姑娘你说两句,可是我一个下午在村子里,压根就没人搭理。”又朝白亦初望过去:“白大哥,你呢?”

白亦初摇头,“探不出来。”当然,也不是不能用非常手段打探, 可问题在于,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狗报仇,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利用这些鬼怪传说来吓唬他们,作为幌子来谋害他人性命罢了。

“如果我们运气好,这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线索,只怕这人便有性命之忧了,最为重要的是凶手在暗,我们在明, 若叫他知晓我们这些路过的旅人查起此案来, 那再想得什么线索,就艰难了。”白亦初说到这里,想到今日自己和章玄龄在村子里打探之事。

指不定是已经惹了凶手疑心, 当下便与大家商议起来,他两个怕是不宜再露面了, 船明日也要走,就假意离开。

顺便也去县衙里找仵作验明那碎肉里到底是有什么?才会发出那种土腥味。

到时候再找个小船偷偷回来,既然村民们不进山,那大家就先躲在山里便是。

如此这般商议好,当晚大家便熄灯歇下,第二日一早就立即起航离开,临走前周梨去大爷家地里摘了些菜来,似真像是不会再回来一般了。

船只从这小村庄离开,前面的渡口分道往县城方向去。

大约是行船三个时辰左右,下午些便到了县城里,只将船托给渡口边的一位老艄公帮忙看着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