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那人说道:“陈家晓不晓得?不说陈慕先生对我朝的贡献如何之大,便说那全州磐州两位陈大人都是他的叔伯,而且当朝三首辅之一的陈正良老先生,更是他家中长辈,如此之人,他不愿意放手权力,这明大人和风大人无权无势,又胆敢如何?”

话音刚落,就有人立即小声附和道:“也不知真假,我在别处听来的,说这孟大人原本是内定了的绛州知州,就等着朝廷颁任,谁知道半路杀出这风大人和明大人,你们想一个是风家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一个又是马帮里出来的女子,那孟大人怎么可能甘心嘛?”

但是大家说来说去,竟是没有一个人说着孟大人和陈家是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有人说,好像是姻亲关系,那陈家的一个儿媳妇,和这孟大人是兄妹,且人孟姑娘也有本事,也是做了官的。

如此权贵人家,谁敢招惹?

所以即便此番他要将衙门的兵力都调去剿匪,这两位无权无势只有虚名的大人,也不敢吱声啊。

章玄龄听到这里,这个时候已经觉得这位孟大人怕不是个善类,“可是,绛州地接豫州,且不说豫州那边有驻守大将,五万银甲大军,便是这绛州也有守备军,这剿匪之事,什么时候成了衙门里这些衙差的分内之事了?”

专业的事情终究是要那专业的人去做,这些衙差们也没有沙场作战的经验,怎么能叫他们去剿匪?

有人觉得章玄龄年纪小不通事故,但想着他见外面出了事情,作为一个外地来人,也是四处奔跑帮忙,是个好小伙子,就好心提醒道:“方才不是说了,这孟大人大有来路,他要作甚?这绛州哪个敢吱声?”

而且那守备将军又是原来反贼李木远的旧部之一,更不敢得罪他了,不然到时候一个谋反的罪名压下来,那可是灭族之祸啊!

说起此话来,不免是叫大家对于朝廷是失去了几分期望,“本想着朝廷着诸多新政推行,都是惠民的好策,可是终究是是难改这官官相护。”

“是啊,上头皇帝是虽是愿意给寒门子弟们机会,可到头来,他们就算自己争取到了,但终究是叫权门官宦世家给压着一头。”

房门紧闭,大家也是在这大堂中悄悄发起牢骚来,对于朝廷,更多的是对于孟写虎一手揽大权的不满。

周梨见章玄龄还另外有事要禀,便也是趁着众人没主意,两人上了楼去。

待到了房中,那章玄龄立即就道:“此前听闻这个时候衙门的人都去剿匪了,就觉得蹊跷,如今只怕真是这孟大人有意而为之。”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一面悄悄打量着周梨的神情。

毕竟周梨与陈家的关系交好,这是众所皆知的,早前那孟环君还替蓝黛公主做了陪嫁娘子。

所以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周梨会不会因为陈家和孟环君的关系,偏袒那孟写虎。

他的这点小动作,周梨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难过。

她自以为自打踏入朝堂一来,已经是秉公无私了,可是却仍旧叫才来身边的章玄龄怀疑。

自己尚且都被怀疑,更何况是此处的老百姓们了。“既是有了方向,便在此人身上查,如若真与他有关,严惩不贷。”

章玄龄得了这话,其实也判断不出真假来,但是他想到街上那惊马乱跑乱撞伤的场面,还是想要相信周梨。

“下官谨遵。”当下拱手应声,便退出房间去。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周梨也无心睡眠,听得外面的梆子响起,竟是已经二更天了,她起身走到窗外,却见窗外竟不知时候变得如此灼亮。

不想着推窗一看,鹅毛大的雪,已经将整个街道房屋给铺上一层了。

楼下的大堂里也安静了下来,客人们几乎都熬不住去休息了,她也倒在床上小息了片刻,忽然觉得一阵冷风卷来,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动手腕上的弩箭,却见那白雪荧光里,来人是沈窕。

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如何了?”刚说完,便闻得一阵血腥味。当即担心不已,只忙点灯朝沈窕照过去。

沈窕一脸庆幸,一头拉着自己衣角上的血迹,“姑娘别担心,这不是我的。”

说话间,一面将衣裳脱下,一面说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钱氏族人既然都敢去知州大人家里闹,所以钱家大娘子家里,也有人在那边作妖,我去得也刚好是时候,见那人贼眉鼠眼要放火,拦不急我就将手里的鞭子甩过去。”

指了指衣裳的血,“正是那时候溅的。”

也是那一鞭子,将那放火之人打得惨叫连连,因此将钱家人给惊动了。

万幸钱大娘子认得她,不然反而叫那个放火的人反咬一口。她又提及街上说发生之事,那钱大娘子便急忙将家中人慌忙转移到别处去。

也是如此,她这个时候才赶来,至于那钱小娘子,却是还没顾得上去郑家。

但是从郑大娘子那里得知,自打郑小娘子回了郑家去,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就忽然病了,她父母几次过去都没见着人。

也是怕凶多吉少,正是这般,她才迫切地想要和钱家这边赶紧将这关系斩断,好一心一意救妹妹。

谁曾想这些个钱氏族人,早就已经被喂肥了,如今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还要害她全家性命。

周梨听完,且不说那钱小娘子如今在郑家如何?单说这钱氏族人

此举,已是到了随意草菅人命的地步,怎么可能容忍?什么法不责众?

叫她说一个也不可能放过了。

但周梨更清楚,自己就算是现在站出来亮了身份也没有半点用,一切还要等着商连城才行。“商连城几时到?”

毕竟那孟写虎都能无视朝廷安排过来的官员,那同样也可以无视了自己。只怕到时候还将自己做那冒充巡抚的贼子给杀了。

“早前说晚我们三天,可如今下了这大雪,他带了那许多东西,行程怕是要被耽搁了。”沈窕

不免担心起来,这雪也感觉没下多会儿,如今已经是快有那筷子长的厚度了。

“催他。”周梨不是有意为难,而是这绛州之事,怕是等不得了,哪怕现在还没有这孟写虎的实质性证据,但此人不敬上官,已是铁定的事实了。

好在商连城出身那甲字军,想来自己催促他行军,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人。

她和沈窕将那带血的衣裳剪碎,放了火盆子里烧个干净,三更梆子又响起来了。

两人本是坐在火盆边上说话的,感觉也没有过多会儿,竟然听得外面有扫雪的声音。

而天色已经是一片大亮了。

只不过这亮光有些叫人刺目,沈窕才开了一下窗户,就急忙给合上了,“卯时一刻还没到呢!”不过雪停了,又因这雪的缘故,所以将天色都给照得比从前还要亮了。

只是可惜雪是白的,有的人的心却是黑的。

掌柜这时候正起来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