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从棉被里坐起来,惊慌地朝地窖口看过去,下意识以为是被人发现了。

然迎面而来的,是从地窖口那缝隙里照射进来的一道刺目白光。

这不是好天气该有的金色暖阳。

她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白茫茫一片,是雪的光。爬起身来,顺着楼梯到地窖口,缝隙外面一片可怕的寂静,而阿黄叫她叫醒,是因为那雪还在下,此刻有要将这出气口给挡住的趋势。

想是昨日这地窖里缺氧,阿黄也不好过,所以察觉到后就立即将她给叫醒。

纤细的手指从缝隙里探出,

立即就触碰到了那冰凉凉的雪花,她将雪花拨到了一旁,从那缝隙里又看到了外面还在不断落下来的皑皑白雪。

这样大的雪,只一夜雪厚及膝。

如果再这样下,这已经是废墟的小镇子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掩埋?

她朝外吸了一口气,想将地窖门再推开些,可却因为外面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使得她的力道在这些积雪的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折腾半响,纹丝未动。

周梨正发愁着,忽听得地窖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很轻。

可对她来说,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她连忙下了楼梯,借着那道雪光奔到棉被前,白亦初仍旧闭着眼睛,但是体温不高不低。

没有高热,万幸了。

她用水拌了些炒熟的麦子面,那是用炒熟的麦子碾成的面粉,平日里用水一冲就能吃。又翻找出些糖添在里面,只是因为水是凉的,所以那和出来的炒面,也凉飕飕的。

这样她可不敢给白亦初吃,只连带着那碗一起放进自己的怀中,然后自己也到被子里捂着。

透着冷意的碗在怀中,一丝丝冰凉隔着单薄的里衣传到了身体里,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一边盘算着杜仪他们的干粮。

别说一开始就挖着草根一起吃,就算是只吃那些特意压缩过的干粮饼子,也能撑一阵子的。

现在下了雪,总不可能是只这镇子上,那边只怕也没逃过,只希望他们能熬过去。

又看了看白亦初,只盼望着他赶紧醒来,只要他醒过来,一切都好办。

不知道捂了多久,那炒面虽然没有滚烫热水冲出来的暖意,但也不是太凉,她才一点点地喂给白亦初。

因怕他现在昏睡中咽不下去吃食,所以炒面和得很稀,正儿八经的清汤寡水,但人即便是在睡梦中,口中如果有液体,也会本能地有吞咽感。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将那一碗炒面汤喂给了白亦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食物的缘由,晚上白亦初终于醒来了,只是人很虚弱,毕竟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一句话没说出来,他也许看到坐在面前的周梨,可能都以为是梦。

可是他这一次醒来,却叫周梨看到了希望,于是越发殷勤地给他暖炒面汤。

从半夜捂到了天亮,她不敢有半点动弹,生怕就将那炒面汤给洒了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那炒面汤入口终于不再是常温,有了些像是经过灶火加热过的感觉。

跟昨天一样一点点地喂给白亦初。

然后继续清理地窖口的积雪。

昨日大雪又下了一天,不过下午的时候,小了很多,但周梨从这下面用棍子往上掏出这出气口,大约也是到自己胳膊下面了。

也就是说这雪能淹死人。

不过好在,这一场大雪,也是阻拦了不少人的行动,以至于周梨这两天都安心了许多。

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这里的有个地窖,还藏着人了。

转眼过了三天,白亦初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醒来的时长也在增长。

在周梨给他换了第二回 药后,发现伤口都恢复得好,甚至是有结疤的迹象,便晓得他是熬过去了。

所以当白亦初再一次醒来,甚至能用那干哑的嗓子和自己说话后,周梨激动得满眶的眼泪。

但她也不敢出声,怕运气不好,刚好有路人,被自己惊动到。

白亦初也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这些天里他虽是醒来,也瞧见了周梨,可是却以为是梦罢了。

而此刻他能真真切切地拉着周梨那粗糙且又被冻得满是疮口的手,便晓得果然是她。

见她掉眼泪,却紧咬着牙关不出声,一下就反应过来这里也并不安全。因此也没有言语,只是抬起那受伤的手,温柔地替她将眼泪都擦了去。

此刻的周梨,其实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脸虽然还干净,可一头长发此刻发黄枯萎,乱七八糟地绑在脑后,身上穿着的是十分不合身的棉衣,甚至像是成年男子的衣裳,而且还破破烂烂的。

他不知道周梨是如何寻来的,其他人又在哪里,只是觉得经历过了那么多苦难后,还能看到她,已然是老天的恩赐了。

而白亦初替周梨擦眼泪的时候,她似也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拿出那碗捂了大半天的炒面汤,示意白亦初快吃。

白亦初一怔,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种想要哭的冲动。他这些天那迷迷糊糊中,有人喂自己东西,暖暖的,顺着喉咙到胃里,炒面汤所经过之处,都一片暖意。

却不想原来这炒面汤是这样热出来的。

他伸手却接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想,这个世间,除了阿梨,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会如此对待自己了。他终于是没有忍住,湿润了眼眶,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带着甜丝丝的炒面汤。

周梨看着他将那些炒面汤吃完,眼底满是笑容,随后起身到靠墙的箱子里拿出他们当初做的兔肉干,递给白亦初,示意他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