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那朱嬛嬛见周梨来时,便晓得是为自己打听了消息来,心中自然是欢喜,且又带着几分女儿家的期待和羞怯,只满心欢喜地拉着周梨去了房间说话。

倒了两杯果茶摆上来,便满怀期待地看着周梨,“此事,还麻烦姑娘为我跑一趟,实在不该。”

“也不全是为了你,本来也要来寻你师父的,他是沐休日也不见得去城里一趟,我也是没法才跑来找他。”说罢,只示意朱嬛嬛也坐下来:“那宫画师的事情,我已经替你打听好了。”

朱嬛嬛连忙坐下来,也顾不得说她师父卢晋安在地里忙活时总废寝忘食之事了,连忙问道:“他,可是才成了婚?”

“成了,家中且还有一儿一女,附近他妻子又快要生了,两人是青梅竹马。”周梨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朱嬛嬛,语重心长地说道:“嬛嬛,一个人的才华好并不能代表人品,你可知道他那长子才三岁,次女就两岁了,眼下这个又快生了,我不管是为何缘由,但是寻常人家,也不敢让自己的媳妇这么个生法。”

朱嬛嬛原本是将那茶碗扶着,想要一解自己的羞怯,哪里晓得如今却满腹的震惊,两手紧紧地抓着那茶碗,“他,他还有了孩子?可是……”

周梨对上她那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将她的话给接了过去:“可是,你平日与他的聊天相处中,他却从来没有透露过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对不对?”

朱嬛嬛点着头,两手有些发抖,甚至是有些握不住那茶碗,最终只听轻轻的一声‘噔’,茶碗落到桌面上,茶水荡得四周皆是,朱嬛嬛的胸前也沾了不少茶水,但她像是没有留意到一般,眼眶微红,“怨我了,我该晓得,他相貌也算是轩昂不凡,又会作画,谈吐也不差,怎么可能还没娶妻,又怎会看上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呢!”

原来由始至终,他只拿自己做妾室来瞧了。

朱嬛嬛不管怎么样,就算现在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但终究是曾经的县令之女,她从她母亲那里所学来的一切,都不会允许自己自甘为妾的。

她的母亲,可不就是被妾室给逼死的么?

所以她平生最讨厌的,也是那种自己赶上去,自甘下贱给人做妾的女人。

却哪里曾想,自己一时不留神,险些成了那般可恶的女人。当下心情也是难受得厉害,眼泪花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下来。

周梨见此,既是心疼她,又万分庆幸她是个能拎得清的,不然自己还生怕她做糊涂事,要一头走到黑。

“这事儿,知道的人本就不多,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往后也不要同他再来往便是,若真还有工作上的交接,叫飞隽去与他接手就是。往后啊,若是真有那合心意的,也不要盲目地同人先来往,还是要打听了到底是个什么人才妥当。”

女人找对象,可不能全凭着运气,那运气好的倒是好说,运气不好的,就怕遇着那衣冠禽兽的中山狼,到时候啃得你骨头渣滓都不剩。

朱嬛嬛点着头,脑子里这时候是一片凌乱的,但好在她晓得,从此以后不该同那宫卓凡有任何来往。只是这心里想着险些叫这么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给骗了,终究还是难受得很,一时间对于这外面的男子们,不免是都生出了防备之心来。

只觉得,仿佛是没有一个好男人,一时也是心灰意冷,甚至是悲观地觉得,大概自己天生就是这天煞孤星的命运了。

周梨劝了一回,见她还难过,便道:“下午些我同你师父说,你身子不舒服,你好生休息,早早整理好情绪,断然不会该为了这样的男人,伤心掉眼泪,实在不值得。”

朱嬛嬛点着头,周梨说的话她都懂,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哭,只哽咽着应了。

周梨不放心,想着她又还没吃饭,但还是叫人送了些水果和粥过来,又继续劝着,“好歹吃一些,我们这屋子里出去的人,不能为了那种烂人连自己的肚皮都不管了。”

见她动了些,才放心了些,不想才出去,就叫上官飞隽拦上问东问西,得知朱嬛嬛知晓后,除了难过之外,没有一丝顾念那宫卓凡,便松了一口气,还拍着胸脯朝周梨保证:“阿梨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师姐,你去同师父先忙要紧事情吧。”

周梨那一瞬看着上官飞隽,觉得这孩子真是个体贴的,“有你照顾她,我

就放心多了。”

却不想上官飞隽得了周梨这话,仿佛是得了那圣旨一般,随时随地出现在朱嬛嬛的视线里。

朱嬛嬛若是嫌他烦了,他便将话搬出来,说是接了阿梨姐的托付,要好生照顾她的。

如此,朱嬛嬛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周梨一个下午,也是和卢晋安挑了好几处合适宽广的地方,其中有一处他最为钟意,只是那边原本没有村落,所以路并不如其他地方,若真要选在那里的话,只怕还要重新修一条路出来,所以是被拦住了。

于是卢晋安便打算再考虑几天。

这事儿的确不是一拍板就能决定的,周梨也不催他,自顾回了城里去,临走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朱嬛嬛,见她红着眼眶。

可见失恋又险些被渣男骗,两件事情都叠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的确是没那么快就好起来的。

但自己也是事务缠身,没得办法在这里陪她了,只安慰了几句,再去交代那上官飞隽照顾着她一些,也就回城了。

接下来几日也是忙着金商馆之事,将那送往豫州的粮草都安排妥当,由着牛满山与云众山亲自押送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挈炆也从奇兰镇抽空回来了。

话说下面这些个镇子,哪里的路都没有那奇兰镇修得艰难,如今也只才得了几条主干道罢了。

他不知怎就跑回来了,一来就直接寻了周梨,似乎很是着急,到金商馆里来,“阿梨你现在有空么,我有话要问你。”

他的神情让周梨觉得有些不对劲,隐隐有些担心起来,难道是哪里听到了阿若的消息?

可这不应该啊!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他又几乎都在奇兰镇,怎么可能晓得呢?

一面只起身,与身边的管事们吩咐了几句,便叫了他到隔壁书房里说话。

然才关上门,还没等她招呼挈炆坐下,挈炆便开口问道:“你那一趟去丰州……”

他却没将话说完,只用那一双有着异域风情的眼眸看着周梨。

周梨深吸了一口气,便知道果然他还是晓得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不必管我如何晓得,此事你为何要瞒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可以从口气中判断他此刻的情绪不稳了。

这叫周梨有些紧张起来,连忙过去安抚他坐下,“不是我不愿意同你说,只不过我上次回来,也没待多久便匆匆去了齐州,你也一直在奇兰镇,实在没时间说,这一趟出去,又将金商馆许多事情耽搁。”

可以打着为他好的旗子,将此事隐瞒下来。可最终周梨觉得,挈炆有这个知情权,但一直没有考虑好,要如何告诉他才是。

却没想到这拖三拖四的,叫他给找回来了。

挈炆拿出一封信笺来,递给了周梨。

周梨展信一看,却见其中没提寄信者是何人,字迹也陌生,不是自己认识的所有知晓此事的人写来的。

这让周梨那心里一下就排列出了好几个可疑者,但也没有忙着去分析,只将关于阿若之事,都全盘告诉了挈炆。

自打她开口说话起,这书房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如今说完了,房间里便陷入了沉寂,如果不是窗户外面的知了一直叫嚷个不停,这气氛仿佛有些叫人觉得寂寥,好似这世界上这一瞬间,就只剩下周梨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