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晓得回来却见除了那被炸坏掉的马车之外,一匹马都不剩下了。
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人在这条路上过,且还将他们的马给牵走了呢?即便有这个可能,但同样也有可能是狡猾的周梨又从林子里回来,然后骑着他们的马返回绛州了。
所以他们立即就安排人往绛州方向去,不但如此还连忙发出信鸽,示意绛州方向的人马务必要将周梨二人拦住。
这一番折腾,天已是大亮。
寒月越来越淡,光芒被白昼所取代。
周梨和阿苗在一处小集上卖掉了马,换了一头驴子来,两人做了乔装打扮,成了两个毛头小子,赶着拉满了稻草的驴车,继续往上京方向去。
也万幸这个时候是正月里,燕州大地还是处于寒气之中,所以两人包裹得紧实无比,完全将女子所有的特征都给挡住了,包括脖子的围脖和耳朵上的护耳。
她俩需要伪装的便是声音,最难办的则是户籍,好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阿苗操着一口她老家的口音,在周梨的润色下,编出了一个极好的身世来,在一处小县城里办上了户籍。
阿苗又卖了她的手镯,用这钱快速从小吏们的手里得名碟,然后接下来去往那上京的路途,就一片坦荡了。
两人一路顺畅走了三天的光景,眼见着不过两日就要抵达上京,这个时候却见上京那边涌来了不少老百姓,富贾权贵,百姓庶人,比比皆是,一下将空荡荡的路给挤满了。
有钱的权贵们车队率先走在前头,长长的一串仿若长龙一般,马车里挤满了人和货物,等到后面的普通老百姓们,好些的人家有牛车驴车,那家里拮据一些的,则是背篓箩筐里,装的是家当和那嘤嘤哭啼的孩童。
这样的景象,周梨也不知道是此生第几次见到了,很冷静地拉着阿苗退到了路边,将大路给他们让出来。“上京果然打起来了!”
阿苗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有些迷茫起来:“那我们还要继续去上京么?”
第130章
“不用。”周梨就将目光放到官道两旁的山坡上, 扫视了一眼:“找个地方呆一夜,等。”
阿苗不解,但还是在周梨的授意下, 将驴车送了一副孩童老人较多的人家。
阿苗的年少可没有周梨那样坎坷,见过许多生死,所以面对着那一家老小的感恩戴德, 她觉得十分心酸难过,等爬到上坡上,看到坐在那枯草旁的周梨,“阿梨姐,我们什么都不做么?”
一面看着从周梨手里飞走的那鹧鸪鸟,“等着这鹧鸪把上京开战的消息送出去,怕也是七八天后了。”而且只是将消息送去也没有什么用, 难道豫州还能分得出兵马来么?
这种面对战争所带来的无力感, 阿苗觉得自己白学了一身武艺,压根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时沮丧不已,叹着气在周梨旁边坐下来。
地面虽是垫了包袱,但一沾地,仍旧是感觉到了一股凉飕飕的寒意瞬间侵占了浑身上下,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一面看着山下沿途逃命的老百姓:“分明都到了正月里, 为什么还这样冷?那些老人家和孩子到了夜里,要怎么度过啊?”她瞧见许多人,大抵是匆匆从城里逃出来, 包袱都没带什么,更不要说有铺盖了。
夜里还不晓得要怎么熬过去呢!倘若那身体虚弱的, 怕是这夜里就要将性命给葬送了。
“是啊。”周梨附和着她的话,思绪不知是飘到了何处去,再没了言语。
阿苗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周梨脸色还没愈合的那道划痕,忽然想阿梨姐也和自己一样,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家罢了,眼下的问题,她又能怎么办?自己与她说,反而是与她添堵罢了。
两人这一宿便真的就在山里度过了,烧了一堆火塘,两人便靠在火塘边上取暖驱寒。
而山下还有断断续续路过的行人,也有因为疲劳而暂留在路边,直接拾柴取暖的老百姓们。
一家或是一个族,围在一起。两人从这山坡上望下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堆,布满了蜿蜒的道路两旁。
倒也还热闹,只是这热闹之下,却多有一份背井离乡的苦。
她两人靠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这连日以来疲惫的赶路,使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后来是被一阵惊呼声给吵醒的,阿苗是习武之人,比周梨还要警惕,睁开眼的同时,人也倏然站起来,满身戒备地朝山下看去。
却见老百姓们都不约而同地退到了道路的两侧,站在山沟或是斜坡上,那充满了惊呼和欢喜的声音,正是从疲惫的他们口中发出来的,那样整齐又响亮!
除去他们这声音,还有一种气势磅礴的杂沓声音,这样混杂的吵闹之中,她还没从老百姓口里判断出他们喊的究竟是什么口号,就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起来,朝着远处被山峦挡住的路尽头望去的周梨说:“我们的人来了!”
阿苗并没有多激动,因为她太清楚灵州手里能拿出来多少兵马了,如今要抵抗的是辽兵,怎么可能像是这李木远一样,能分得出人来呢?
所以她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直至那第一面旌旗出现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银甲青年,忽然惊呼起来:“是公孙家的小将军!”
周梨不知道她是如何辨认出来的,反正现在那些逐渐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将士们,个个都是浑身银甲,面戴头盔,而且又离得这样远,压根就没有办法辨认谁是谁?
所以周梨是诧异的。
只不过紧接着更多的队伍出现在眼中,周梨的目光一下就锁定在了队伍中的白亦初身上,一下就了然。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哪怕他在万人中央,自己也能一眼就发现他的所在。
她一面笑着问阿苗:“那是老三还是老四?”
“是公孙溶啊!”阿苗并不知周梨问这话的意图在哪里,只兴奋不已地抓着周梨的手,后知后觉地问道:“阿梨姐,所以你这几天鹧鸪送去的消息,并
不止是告诉他们上京的状况?”
不过阿苗还是很担心,那李木远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啊!即便是灵州能匀出一些人来,但能有多少?当下是生怕公孙溶去送死,于是急忙问周梨:“阿梨姐,我们来了多少人?”
“三万。”但够了,因为这些将士一部份是玄虎军出身,要么就是霍家的甲字军组成,且他们的身上还有临渊洼配齐全了的铠甲和最精良的武器。
李木远是有二十万军队,但那又如何?李晟难道就一无所有么?鹬蚌相争,非死即伤。
反正怎么都是现在赶来的白亦初得了便宜。
阿苗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从这数字上,就有些替公孙溶担心起来:“三万这,这这也悬殊太大了。”
“我相信阿初。”周梨这些天想了,那个梦的确很真实很可怕,的确一度让自己产生了以自己死来换大家结局的想法。
可是她不甘心啊,人都是贪生的,她也想活着。更何况她信白亦初,所以在玉笙烟的父亲宁安侯玉阿满去往豫州替代了白亦初这主将之位后,白亦初便立即马不停蹄赶来此处。
只是为了避免那皇甫越的耳目和察觉,来时的确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但好在来的时间不算晚。
“阿初哥也来了?”阿苗十分震惊,一面垫着脚尖朝着那气势浩荡的队伍里寻找白亦初的身影。
只是前面的队伍如今已经绕过了远处的官道,早就消失在她们的目光中。她也才反应过来,一面心急如焚地问着:“阿梨姐,我们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