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提着裙摆,只飞快地跑去厨房里,凉茶里添了些热水,便又飞快地跑回来,给苗氏强灌。

这法子是他们一贯用的土法子,十分有效。

但是那苗氏牙关紧咬,竟是怎么也不张口。

正当时,只听得外面有动静,原来是那上官飞隽从小苍山下休假回来了。他自从当初和石云雅搬过来后,就一直这边住下了。

不过如今有假期就回来,却是奔着养在他屋子里的那三花猫一家子。

他来就见了此景,吓了一回,忙上去掐人中,但也不好使,索性只端起那一大杯茶,“阿梨姐,你们捏住她鼻子,我来灌。”

周梨那会儿是完全慌了神,有些智商不在线的样子,压根没想着这会儿应该第一时间去找韩知意才是,反而继续用老家的土法子,想将人先给弄醒过来。

万幸是运气好的,那苗氏鼻子被捏住了,自然也就长开了嘴巴,上官飞隽一个大男娃儿了,本来就跟那温柔两个字不沾边的。近年来又在田地里劳作,到底是有些粗鲁,也不管个三七二十一,茶水一个劲儿灌进苗氏喉咙里去,终于是见了效果,人挣扎着清醒过来,只捂着胸口咳啊咳的,眼泪花闪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以那瞪眼之相继续咳着。

周梨吓得不轻,这会儿才想起推攘着阿荣:“快快,去请我韩姐夫来!”

阿荣一愣,想来也是被惊着了,站着没动静,叫周梨瞪了一眼,才想起来韩姐夫是哪个,立马应声:“好,好,我这就去!”

苗氏咳了好一阵子,直叫周梨担心她一口气就喘不上来,那自己怎么有脸见那周天宝?

一旁的上官飞隽也悻悻的,满脸担忧。

好在苗氏终于吐了一口黄痰出来,那堵着的胸口也爽利了一些,只是觉得整个身体是软弱无力,不过手劲倒是不小,一下紧紧地抓着周梨的手追问:“他到底怎么了?可真是要抛下我母子?”

周梨可不敢再刺激她了,毕竟是双身子,自己也顾不上那信里的内容。

反正同打仗一般,也是弄得兵荒马乱的感觉。

直至那韩知意匆匆背着药箱来了,给苗氏一顿检查,见着胎脉虽稳,可因心情起伏过大,终究是有些伤了她的心神,这有了孩子,也不好开什么调养的药,最终只开了一贴安胎的药来给她吃。

又训斥了周梨和上官飞隽两个糊涂,哪里能这样?早该去找大夫才是,也亏得是苗氏那身体底子好,能叫他两个这样折腾,若是换着那些身娇体弱的,怕是没得病的也要叫他两人折磨去半条命。

周梨也自知刚才冲动了,拿这当初对柳小八的法子来对她一个孕妇实在不应该。

那上官飞隽也在一头摸着鼻子不敢吱声。

训斥了他俩一回,那苗氏心急如焚,觉得自己身体不争气,连累他两个好心救自己还被骂。于是一直把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来,说都是自己的错,周梨他们也是好心救自己,几番劝说,韩知意这才住了嘴,将药方子直接收起来,“我回去叫人抓了送你家里去就是了。”

一头只也问起了周梨缘由来。

周梨叹着气,将那周天宝留下的信递给他,“家门不幸,他们怎么还没死?”

她这可不是单纯的诅咒,她就盼

望着,这帮人死了才好。

他们死了,周天宝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跑去阻拦他们了。

就这帮人,当年他们能将祖母和祖父都给在半路抛弃,甚至是在他们看来没有价值的周天宝,也能一样放弃,还有什么人性可言呢?

她又想起周天宝走时候说的那些话,难怪当时自己觉得奇怪,仿佛是要托孤一般。

如今看来,可不就是托孤么?周天宝莫不是想将那帮人……

韩知意不曾接触过周老二一家子,但也听杜屏儿说过不少,曾经还和潘家人弄什么桐油铺子,险些将周秀珠给逼得关了门。

还有周天宝失聪之事,桩桩件件的,都在透露着那没有良知的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牲口。

因此也是担心起来,“他是糊涂了。”一时想起周梨如今人手远不够,为了陈慕那边,连殷十三娘都留下了,便道:“你且不必操心这个事情了,终究也是自家的事情,我做姐夫的也不能不管,等我回去就叫让家里这边去几个人,想法子将天宝那里给拦住,不要叫他做糊涂事。”至于那一帮人,既然是没有良知的,便是周家子弟又如何?一样给赶走。

一头又看着眼泪汪汪的苗氏,“弟妹这里也不必太担心,有我们在,是不会叫他出事的,你回去好生修养,照顾好自己,就在家里等好消息。”

苗氏听了这话,抹着眼泪想,到底是自家人好,又怨自己没出息,帮不得男人一点忙,还跑到这里来给周梨他们添乱,更麻烦了韩知意。

便道:“我这就回去等消息,书源爹的事情,就指望你们了。”

可她现在这个状态,周梨哪里放心?只喊阿荣扶着,上官飞隽那里赶车送回去。

等人走了,韩知意只细细拿着那信瞧,叹着气道:“他们也真是无情无义了,再怎么说,那潘家虽不如何好,可这几年他们能在齐州落脚,也是有潘家功劳的,如今潘家遭了难,就这样不闻不问一走了之,的确是没有什么人性可言了。”

原来那信虽只有两页,但因为是周玉宝写的,又有心给周天宝炫耀他们是如何聪明,在潘家被满门抄斩后,立即就收拾包袱跑路不说,走的前一夜还翻墙到潘家,将他们藏的金银尽数拿在手里,还十分机灵地改良了马车,将金银都藏好,没叫半个人发现端倪。

还问周天宝,如今他们有了这许多金银,在灵州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是不是可以做个大大的员外郎。

他那信里虽说多是炫耀卖弄,但也侧面证明了他们的行事作风,真是半点跟人干的事情不沾边。

所以韩知意捧着看了会儿,担心起周天宝此行之举:“他不会是真相杀兄弑父?”

韩知意是真将周天宝的打算给猜中了,周天宝拿到信的那会儿,他便能想象出来,这多年不见的父兄们是什么丑恶嘴脸了。

真叫他们来了灵州,来了这屛玉县,岂不是叫阿梨难做人么?阿梨是不好与他们下手,但自己不一样。

便想当年能活下来,也是要托周梨他们的福,如今自己有妻儿,安家立业,过了好日子,一样是沾了周梨他们的光。

他欠了天大的情,不能就这样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是该去做些什么。

那打仗出谋划策的事情,他是一样做不得,虽认得些字,但才能又没有,所以唯独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个人渣都给拦在灵州城外,好叫周梨他们过些清净日子,少接触这些肮脏。

但是他太清楚这帮人的难缠之处了,且又没有什么下限可言。尤其是他想起祖父和祖母当时的惨况,以及自己因为弱小而不能给家里带来益处,也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这样一帮自私自利且又阴险狡诈的人,岂能让他们活着呢?

所以他已经是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心里更庆幸,好歹他们知道个轻重,没直接就悄咪咪来了,去找阿梨,而是先同自己写信来知会,叫自己去接他们。

不然的话,周天宝怕自己还没这个机会呢!如今在一路走,一路想着,到了全州,自己想办法先将他们稳住,一面摸了摸包袱最底层的老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