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亦初已经打发人将她给接了回来,只是那张脸终究是被毁了,周梨总是担心怕那青木看到她,也就留在了府里。

街上也有许多像是这样的粥棚,但就很奇怪,最后大家就只记住了那长庆伯爵府的嫡长孙女何婉音,果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长着一颗菩萨心肠。

还有人将她设粥棚救人的事情编成了一首曲子,供小童们在街头巷尾唱着。

可是把那从来不愿意吃亏的千珞气得不轻。尤其是再三确认,那何婉音不过是设了三天的粥棚,熬的粥又不如他们和别处的粘稠,偏偏这样不要脸,到处宣传。

沈窕拍着她的手安慰,“你不要生气了,萝卜哥已经去打听了,她花在找人编曲大街小巷到处唱这曲子,花的银子比她在粥棚上花的还要多呢!”她还不知道,她姐姐的悲剧虽然大半是她父亲造成的,但有一部分却是怎么都同这何婉音脱不了干系。

只想着何婉音明明是上京第一才女,美貌和才华共存就算了,且还是个善良温柔端庄的女子。以前她听人说起的时候,最是羡慕何婉音,甚至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她那样的人。

可是谁晓得,她竟然和自己听说来的并不一样,心里很是失望。

但沈窕这哪里是劝说?分明是在火上浇油。阡陌越发气了,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一向是个不愿意低头服输的人,到了周家后,还从未有人见过她这般模样。

见周梨还在同白亦初商议着,再拿些银子出来,多设两天的粥棚,过几日等衙门里给他们发了粮食,才收了粥棚。

阡陌便跑过去:“姑娘公子,你们何必白做?如今人人都只记得那何姑娘,哪个晓得你们在上面操劳又花了银子?”既然他们都说那长庆伯爵府的何姑娘好,他们去找何姑娘得了,莫来吃别家的粥啊。

周梨见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这里设立粥棚,的确只是希望没有人因为饥饿丢掉性命,并非是奔着赚取名声而去的。别人的事情,你也不必这样上心,咱们做好自己便是了。”

周梨不是佛系,只是很多事情,她确实没有办法做

决定,她只能坦然接受,内耗只会让自己更为痛苦。

所以,她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

第71章

她更是惜命, 活到现在且还活得不错,实属不容易。前有顾少凌不要命地对李司夜动手,没成功就算了, 反而险些害了无辜。

后又有这不信邪的柳相惜去对付何婉音,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何婉音花小钱赚大名声,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跑去做什么正义之士,周梨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不愿意。

但她跟白亦初拿现在大家的现状和梦里做了对比,似乎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往前走往上走,而不是急于解决何婉音或是李司夜,那么他们的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

而且对方也不似梦里那样顺顺利利的, 最起码到了现在, 李司夜除了从霍南民那里得来的宠信之外,任何声名权力都没有。

也是这一点,让周梨坚信,只要稳扎一些,恶梦就不会成真。

不过明明周梨是从外界来的灵魂,可是大约在那个世界,她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方, 反而在这里她有着偏爱她的亲人和青梅竹马长大的白亦初, 以及那些要好的朋友。

所以她更热爱这个世界,也更珍惜当下的生活和大家的生命。如此她就更要万分小心而行。

千珞不是很理解,她在山寨里长大, 寨子里的生存法则简单明了,就比谁的拳头最硬, 谁说话就最管用。

所以她见周梨明明有能力揭穿何婉音的真面目,却没有去执行,反而放任她这种佛口蛇心之人任意妄为,欺瞒大家,很是不解,气得直跺脚:“姑娘,您怎么能这样软弱?”

她以为,周梨还是害怕那何婉音。

怕,周梨的确是怕的,毕竟太邪门了。

沈窕气虚喘喘地跑来,正好听到千珞对周梨说的这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劝着:“千珞姐,这满城设立粥棚的多了去,比咱们家这里花钱出力的更多,人家都没有吱声,咱们干嘛上去做这个出头鸟。”

千珞得了这话,一时就泄气了,软绵绵地靠在一旁的桌前,瘪着嘴说:“也是,别人都不做这出头鸟,是我糊涂了,反而催着姑娘去。”回头看了周梨一眼,有些愧疚:“姑娘要是为此出事,一万个我也赔不起。”

寨子里的人常说,枪打出头鸟。所以她这是险些害了周梨么?可是一想到那长庆伯爵府的嫡长孙女这样不要脸,现在想起何婉音此前的那些美好的名声,不禁开始猜疑起来。

起身同周梨白亦初福身,方和沈窕一起从中出来,就迫不及待地低声说道:“我现在一点都不相信外面对她的夸赞了,什么样貌似天仙,指不定还不如那无颜女呢!才华横溢,没准是抄袭来的。”

沈窕并不曾见过何婉音,自然是没有办法与她做证明的。只是听得她这话,不禁笑出声来,附和道:“对,她表里如一,没准这些都是假的的。难怪常言总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不其然。要不是咱们自己也设立粥棚,跟着在粥棚里帮忙,怕真要叫外面的歌谣给骗了去,真当她救了这满城受灾的老百姓们。”

“不要脸!”千珞骂了一句,本想还再说几句粗话,但是一扭头看着沈窕天真活泼的雪白小脸,便默默地将那话给吞了回去。

又说她二人出去了,白亦初和周梨这里也把这些天的开销都给核算出来。又做了详细计划,周梨喊了苏娘子拿了采买单子置办,这才朝白亦初问:“冰雹虽就那样一茬,房屋是躲过了一劫,可是那城外周边的青苗俱毁,今年这一代农户的青苗税朝廷可是有说要免去了?”

且这一茬庄稼算是彻底毁掉了,当下虽还能将田地整理出来种植旁的农作物,这收成却少了大半,到时候老百姓们的粮食只怕过冬都艰难。

眼下的白亦初,其实仿若那困于笼中的猛兽一般,他现在十分理解公孙府的几个侄儿了,他们都是行兵打仗的好手,甚至自带些天赋,可李晟偏偏要派了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酒囊饭袋霍南民去豫州。

就这样跟着齐州的李木远两两相望,不知道一年要多耗损多少粮草,又白浪费了多少人力呢!

而他在翰林院,做的是编书事宜,上朝品阶又不够,根本连提个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将自己的意愿转达给表哥公孙曜。

公孙曜自己本就有许多奏章还等着李晟的批改点头,如今又添了自己的,每日上朝去,他只怕都被喷城里筛子了。

如果李晟但凡同意了其中一两项,哪怕被骂个狗血淋头也是值得的。

可是并没有,李晟如今的所有精力,都完全放在了修筑九仙台之上,对于旁的事情,一并充耳不闻。

那朝下臣子提的次数多了,反而惹了革职之危,性命之险。公孙曜能保存他自己,也亏得是李晟那心里有数,公孙家的人是有真才实学的,现在虽用不上,但留着关键时候他们能起大作用。

于是对公孙曜才多了几分容忍之态。

可别的官员,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此刻面对着周梨的询问,他摇着头,眼睛里携着些难抑的愤怒,但这并不是对周梨的。“没有。陛下说,这一场天灾,不管是风沙暴雨,皇城依旧没有躲过去,他作为天子既是都能克服,底下这些庶民难道就不行?莫不是还会比他这个做天子的尊贵了?”

这话一出,哪个还敢再吱声?再吱声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比天子要尊贵了。

哪个能活得不耐烦不要命了?如此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周梨先是有些愤怒的,这哪里是个一个天子口里能说出来的话?他能克服,那也不看看他住的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