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精瘦的手脚十分麻利,一下提起那桶,扶着桶底往插在那大汉口中的漏斗里倒去。

那是个什么味道,自不必明说,东西灌入那大汉口中的时候,只怕他现在就恨这辈子生而为人,偏又挣扎不得,又没有办法将秽物给吐出来,所以为了呼吸只能给活活吞下去。

瞳孔越来越大,等着那小半桶都倒完了,他人也有些翻了白眼的样子。

韩先生和白亦初将脚都给移开,却踹了几下,发现只是给气晕死过去,便没多管。

而是进了厅里问周梨:“你认识他?”

周梨方才也认真端详,纵使对方脸上全是潲水,可是她怎么看,印象里也没有。只斩钉截铁地摇着头:“不认识。”

白亦初听罢,“既是陌生之人,那这夜闯百姓家中,多半是欲行不轨之事,只消捆了,直接扭送衙门里去。”说罢,只朝顾少凌示意,拿了绳子来,将这还在昏迷中的大汉给绑起来。

顾少凌见他嘴角还露出些秽物之物,嫌弃不已,生怕沾到自己的手脚衣裳,绷紧着神经小心翼翼的。

等绑好便问

:“这会儿就送去?”

“送吧,这样臭熏熏的,总不能放在衙门里。”白亦初嫌弃地看了一眼。

萝卜崽自告奋勇:“我去衙门里报案。”

周梨却有些担心,一来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二来也怕他在外面还有同伙。

白亦初看了出来,便道:“我和萝卜崽直接将人拖去。”本想赶自家小马车来拉着过去,但又嫌弃他满肚子的屎尿,别到时候路上一颠簸便脏了马车,于是又改口道:“还是我去衙门里喊人吧。”

于是就留了这么一大坨臭熏熏的玩意在院子里,帮佣的两个媳妇虽没少看到韩先生在院子里练武,但是却不知他力气还这样大,这么小山一般的大汉子,就轻而易举的,叫他弄到在地上,都挣扎不得。

还有自家这个文绉绉的状元公,竟然也是个狠戾的。那大汉也是活该,不晓得这状元公和姑娘感情自来最好,本就听不得人说她一句不好。

这大汉倒是不要命地赶上骂她,嘴脏也活该被灌大粪。不过也的一次看到有人吞屎吞尿,觉得新鲜,见人又还活着,两人也不嫌臭,只在这里看,见他不动,一会儿又拿棍子戳他,就怕他断气去。

大约过了是半个时辰左右,白亦初回来了,带着几个衙门的人来,指着地上半死不活但又没有一点外伤的陌生大汉,“他忽然撞门,你们瞧将这辕门顶上的瓦片都给撞掉下来不少,进来又骂人要动手,亏得我们这家中还有个护院在。”

且不说白亦初是见过皇帝的,就是他这状元公的身份,衙役们对他也客气得很,听得他这般说,自然是不疑心的。

只不过一垂头看着地上这人,几个衙役顿时大惊,“这不是前日在街上捅了杀猪匠的犯人么?”当时叫他给逃了去,这些天都没音讯,没想到竟然跑到状元公家里来撒野。

当下几人也不嫌弃他一身大粪臭味,只忙捆的捆手,绑的绑脚,借了周梨家的扁担,跟那挑猪一般,四个人给轮流扛着回去了。

又说改日来道谢,叫他们几个白捡了这大功劳。

大家自是睡了。只不过即便听人说这大汉本就沾了人命官司,但他一进门来就骂周梨,分明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翌日白亦初只打发了萝卜崽去衙门里打听,自己也推辞了今日的邀约,毕竟万事再怎么急促,也比不过周梨这里重要。

更何况还险有性命之忧。

也不敢叫周梨出门去,元宝街那边的院子,就只让顾少凌和阿叶过去收拾。

到了中午时候,萝卜崽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阿梨姐阿梨姐,那人的身份出来了!”

周梨原本和白亦初在书房中的,一听得他喊,忙走出来问。

萝卜崽都顾不上喝口水,便将自己从衙门里打听来的消息一一传达与他们。

“那人招了,想是因昨儿吞了那许多污秽物,又是叫衙差大哥他们挑着去的,被颠着了,刚进衙门就吐得不行,那时候整个衙门里是恶臭熏天,气得衙役们一个往他背上按打了两棍子,要他老命去!”

他自己实在忍不住,只先招了那日在市场人同人起口角,不小心捅了杀猪匠一刀,然后跑了,自此后便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又说他家中还有媳妇,丈母娘和岳父老大人,以及小舅子。

小舅子因认得几个字,在一家小铺子里做账房。早前家里也全靠他一个人撑起来,如今他冲动犯了案子,大家也不敢将他打发出去。

衙役问他怎么又出来了,还跑到状元公家里闹,不想那大汉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一般,一面大叫起来,说自个儿是状元公的亲戚,是状元公的姐夫。

周梨一听到这里,一时触起霉头来,“那人不是许二德吧?”许二德早就杳无音信了,也没这样大的块头。

白亦初摇着头,“他叫什么名字?怎和我等扯上了关系?”

萝卜崽只赶紧解释,“说姓武,家里排行老大,都管他喊大郎,岳父姓周,是原籍芦州,当年逃难到这上京来的。”一面看朝周梨:“说是阿梨姐你的亲叔叔。”

这是七年不见了的人,这些年又一点音讯都没有,周梨都快将这周老三一家忘记了。

又想起对方当时欺人,周老大刚走,就想打自家房屋的主意,只道:“我们这个周家,如今除了我姐姐之外,便是在老家看着祖坟地的堂兄周天宝了,旁的是一个不剩了。”

周老二他们虽还在,但在齐州那边,叛徒呢!和他们断绝关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攀附?

又道:“他说是,他就是了么?有本事去将祖宗书谱给拿出来,不然怎么作数?我要真是认了,但凡芦州来说是姓周的,都同我是亲戚么?”

周梨是断然不会给他们一点同自己扯上关系的机会,她了解那一家子的人。一个个贪得无厌的,真招惹了,怕就是难填的无底洞,没准往后还会牵连白亦初呢!

所以这个亲戚,是如何也不能认。

白亦初也附和道:“若是衙门那边来求证,就这般说。”

萝卜崽笑着:“哪里需要这样麻烦,衙门里可不信他的鬼话,更何况他们的原籍芦州那边早没了,如何去查?反而当他们做那癞子来打整,毕竟阿初哥你才中了状元,那想要碰瓷的多了去,衙门的人不知道见过几多呢!”

他们原籍在那边早就已经没有了,毕竟这已经过了许多年,八普县那边当时又闹了几回灾啊暴民什么的,该烧的不该烧的卷宗都烧了个干净。

所以如今只凭着他们一张嘴,哪个能信他们嘛?

于是周梨也放心了许多。

却不想这傍晚些,便有一对老夫妻找上门来。

周梨硬是怎么都没认出他们,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又高高在上的三婶杨氏,和攀附老丈人家的周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