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最终相视了一眼,只得无奈上前,但又哪里敢真的动筷子,只能是那李晟叫吃什么,就动一下。

但嚼在口中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味。

吃了几口,那李晟放下了筷子。

他二人见此,也急忙将那象牙筷子给放下,正襟跪坐,倒是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

此刻的李晟的确没有朝堂上的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又极有可能是没有了龙袍在身的加持,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的确与同寻常人家的长辈们,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他似乎很疲倦,有些懒散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最后目光落在白亦初的身上,“你虽是失忆了,但你的身世,只怕也晓得了吧?”

“是。”白亦初是多一个字也不敢说,谁晓得这李晟是什么打算,更何况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为上。

少说少错。

不想那李晟却一脸怜惜地看着他,“好孩子,你小时候满月宴,朕还上将军府去抱过你呢!只是没有想到,朕去了封地,你父母却就这样走了,只留下你这个可怜孩儿。”

他满脸痛心难过,好似真的为霍轻舟夫妻的英年早逝而不甘心一般。

然后又说:“你以后也不必怕什么了,有朕在!”

“谢陛下垂怜。”白亦初只起身朝他叩头。

“快些起来,你是个好孩子,今日又凭着自己的本事夺了这状元来,往后啊有什么想法,只管同朕说。”他抬起手虚扶了一把,话说得很漂亮。

白亦初又谢了一回,这才起身。

三言两语说完了白亦初,李晟的目光又落到挈炆的身上,也是直言不讳道:“你这孩子,只怕现在还不晓得,朕为何也将你留下来了吧?”

挈炆的确不知,坦白地说,他到现在都有些心惊肉跳的,十分害怕。

却忽然见李晟眼里竟然出现了泪光,这可把他和白亦初都吓了一跳,两人惊慌失措地赶紧又跪下来。

高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替李晟擦了那眼角泪光,“陛下,如今人在眼前了,您也莫要太难过。”

李晟这才看朝跪在自己脚下的二人,“瞧朕,人老了,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瞧把你们吓得,快些起来。”

自今日到这皇城中,两人算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都忍不住悄悄看朝李晟身边的高公公,这是个人物啊!

两人又重新站起身来,不过这会儿膝盖都麻木了,该跪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跪下去了,过都不用过脑子。

“好孩子,你走近一些。”李晟见他二人起来,只朝挈炆招手。

挈炆心里发毛,但君命又不得不遵,只能慢慢走上前去。

李晟示意他蹲下些,然后就认真地打量着起他俊美的五官,一边看一边叹道:“像,真像啊!”

“陛下?”像谁?但是挈炆可不敢问。

白亦初也十分好奇,好在眼下这殿中还有高公公这个人物,只见他上前说道:“挈炆公子你原来啊,是那迦罗国的皇子,当年我们陛下的同胞妹妹临安便远嫁此去,只是不想你小时候,遇着那胆大包天的国师篡了位,陛下闻讯后,忙打发人去接。”

说到这里,高公公长叹一声,“不曾想,路上遇着了伏兵,还未进入中原地境,就遭到了埋伏,你便是那时候丢失的,临安公主拖着残躯,也只是见到了陛下一眼,便也是销香玉殒了,走前只留了你的名字和样貌。”

高公公也是呛然洒泪,好不悲伤,仿佛那临安公主也是他的血脉至亲一般,哭得比李晟本人都要伤心难过。

挈炆此刻的反应,大概是和当初白亦初知道自己身份时候是有些相近的。只不过见着眼前高公公哭得实在是悲切,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们,你们怎么确定是我的?”

“错不了,你虽有西域血脉,但这一双眼睛,还是有你母亲的影子。”说来李晟也是个可怜人,自小便失去了母妃,若不得当年李君佾的庇佑,他和妹妹临安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是长不大的。

在李君佾跟前,他也学了许多本事。

如果身下这个位置是李君佾在坐着,那么李晟一辈子是甘为臣子。

可却偏偏是那废物李木远,如此他怎么甘心呢?又恨当年临安之死,跟他们脱不得干系,因此也才下定决心,做这天下之主。

挈炆听着他的话,仍旧是觉得过于玄妙了,这么个大事,还事关皇室血脉,难道没有滴血认亲这一环节么?

但这个环节他终究是没有等来,只和白亦初被迫在这里听了大半晚上

李晟的过往心酸。

不过两人听起来,实在是无法感受。因为他们经历过天灾,饭都没得吃,还有那易子而食之事常常发生。

如今挈炆他们眼里,云长先生就是他们的父亲,谢云长先生在那最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他们的生命。

因此这一对比,李晟不过是受兄弟姐妹们的打压罢了。

这种,阿梨家那些亲戚,不就是这样的么?

所以听得无精打采的,还不能表示不耐烦。

一直熬到了半夜,似乎李晟自己也熬不动了,他俩才得以出宫来。

也是奇怪,这皇城明明是普天之下最繁华的地方,但出来了,白亦初反而浑身舒服多了,连这空气都能放肆地多呼吸几口。

又见前面一片黑压压的,与身后灯火辉煌的皇城,仿若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白瞎担心了,哪里有什么人来捉胥嘛。”他说这,四下寻找不远处那几辆马车,可有韩先生和顾少凌的身影。

挈炆跟在他身后,“听你这口气,倒是有些遗憾的样子了。”

“莫要胡说,前面好像是少凌他们。”不但如此,白亦初看到表兄公孙曜也在。

当下只和挈炆忙走了过去。

显然公孙曜已经道出了这挈炆的身世,顾少凌一上来就拍着他的肩膀,“想不到你小子,居然是圣上的亲侄儿,这往后你在上京横着走,只怕也无人敢言了。”

挈炆可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反而是有些遗憾,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这样的话,也许他看着这一座城池,会亲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