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瓦舍走,忽然听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惊得顿时站在了原地,左顾右盼,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

不想前面三个大高个让开,她便见着了许久不曾见到的周梨竟然在自己的眼前。

“阿梨?”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尤其是想到自己如今又被人买去做了媳妇,见着阿梨又如何?

周梨走上去,忙要脱自己的衣裳给她披上,但被白亦初按住了。“别着凉。”然后听得顾少凌不满地鬼叫起来,“不是你能做个人么?我就不怕着凉啊!”

但是他那带着些皮毛的乞丐装已经披到了花慧的身上。

“这是?”花慧这才发现,周梨好像和这三个买自己回来的人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只见周梨拉着她,“长话短说,我回头再与你细说,我先领你去看大夫。”又想回头朝端木他们说道:“几位兄长,今日实在是多谢,明日我叫小八哥陪你们喝几杯,还有今日所花费,一切都在我头上,明日一并送来。”

训猴人这会儿早被他的三宝唤了过去,一人一猴笑嘻嘻地在那里数铜板。

端木和阿丘听了,只笑道:“你给赎人的十二两便是,至于喝酒吃饭,这事儿免了,我们是晓得的,你家里也忙,不要耽搁了做生意,这世道挣几个钱也艰难,叫小八好好守着铺子。再何况往后有的是机会。”

周梨晓得他们不是那种虚伪之人,这话也非谦虚,但还是想着,回头让小八哥送银子来时,也是要多给人几个辛苦钱的,毕竟也是耽搁了小半天的功夫。

因此只郑重朝几人道谢,便领着还没从这巨大震惊欢喜中反应过来的花慧走了。

白亦初他们那边,也担心叫云长先生回来发现,所以送周梨出了这瓦市,他们也都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小狮子和顾少凌还在感慨,“那三宝也忒聪明了,我想拿个铜板都不给。”

顾少凌只说以后也要养个猴子给自己挣钱养老。

而周梨这头,到了大街上,在就近的地方找了一家医馆,急忙将花慧送过去,又将剩余的铜板给医馆里的小药童,托付他跑去家里一趟。

一来是拿钱,而来也给花慧拿两件衣裳。

还有她一直抱着的花儿,也穿得单薄,于是想着还要给花儿拿衣裳,又怕交代太多,小药童记不住,就借了纸笔来,大致写在上面,请他送去南市的周记卤味。

第40章

花慧也不知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到了医馆里,紧紧抱着那名唤花儿的小女娃儿也不松手,身上还披着顾少凌那皮毛乞丐装的她瑟瑟站在那抓药台前面, 仿佛一个被染了色的纸人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你还站着作甚?快把孩子给我,叫大夫给你看看伤势。”周梨将写好的纸条塞给小药童后, 回头见着这一幕,不禁催促起她,伸手要去接孩子。

花慧犹豫了一下,才将那娃儿递给周梨,却不怎么愿意让大夫给她瞧伤势。

花儿被周梨抱在怀里,显然是认人的,又或许这颠沛流离的日子, 让她除了花慧之外, 再也不信任何人,所以一到了周梨的话里,就挣扎着哭天喊地的。

把那母爱泛滥的花慧一下给急了,猛地站起身来,也不顾大夫正在给她把脉,一把将花儿抢到怀里去抱着。

果然,孩子到她怀里就歇了声。

周梨见此, 有些发愁, “你先顾着你的伤势要紧。”

花慧满脸的疲惫感,只瞧她瘦弱得厉害,深深凹陷下去的两颊, 再也没有了当初她在半坡庙里时候的那种心慈面软的感觉,整个人瞧起来也老了许多,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这些日子,你怕是受了不少苦楚吧。”周梨记挂着她当年原身卧病在床的时候,是她来配过孤零零的原身,所以对花慧心里总是有种感激。

也是这种感激,叫周梨对于花慧偏上心。

所以当初得知她就这样被匆匆嫁了一个老男人,才会难过得病倒。

“大家都那样。”她回着,似一副不愿意去回忆那些苦难日子的样子。

见此,周梨也没再多问,只是见她总抱着孩子不是一回事,这样叫大夫怎么给她诊治?便在身上翻找了一回,还有两颗糖栗子,忙拿来逗弄花儿。

花儿见了,果然是伸着脏兮兮的小手要扑过来。周梨便趁机将她给抱到怀里,只不过却不敢拿给孩子吃,这样瘦弱的孩子,营养严重不良,稚嫩的牙龈上,才长了两颗小乳牙罢了。

如何能嚼得动这糖栗子?更何况这东西又最是黏喉咙,别把孩子咔了喉咙。

不想花慧见孩子馋得紧,便朝周梨道:“你给她吧,贱命的东西,没有那样娇贵。”

周梨虽知道花慧是想给孩子吃,但这样称呼孩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若是花慧不疼爱这孩子吧。她又愿意为了这孩子,已经逃出逢春院的她愿意回去。

周梨一手抱着孩子,将那糖栗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又麻烦那得空着的抓药小童帮忙倒了些水,才敢给花儿喂那糖栗子。

这花儿多半是没吃过甜食,栗子一入口,她就有些像是那吃药上了隐的人一般,表情甚至是有些狰狞,急得伸着小手去抢周梨手中剩下的板栗子碎块,那动作急切,不顾一切,小手甚至是将周梨脸色抓出一条血痕。

花慧见了,正好大夫又给她诊好了脉,起身过来就往花儿身上狠狠一巴掌落下去,“真是个饿死鬼转身的。”

然后也不顾孩子哇哇大哭,给从周梨怀里抱了过去,“给我喂吧。”

周梨有那么一瞬间,总觉得在花慧的身上,看到了花慧后娘的影子,听到她的话,只将剩下的糖栗子给递了过去。

孩子又得了糖栗子吃,哭声便立即止住了。

大夫很快就开了药,只说这看得见都是些皮外伤,并不打紧,不过提了一回要身体要紧,须得好生调养,为此开了七八副药。

只不过周梨如今身无分文,还指望着小童帮忙送信回家,等人来接呢!

于是乎道谢过大夫,就在这里等着。

又说她出门这么久,早在晌午前不见归来,就把家里急得不行,叫元氏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让周梨一个人去送东西的。

然后家里便四处找寻。

这会儿都快急得报官了,忽然小药童找上门,塞了这条子。

柳小八到底是认得几个字的,又见是周梨的笔迹,瞧见了欢喜不已,“是花慧,阿梨找着花慧了,还将人从那种地方给救了出来,只不过托人办的,得送银子去,这会儿在医馆等着呢!”又见天色已经晚了,铺子这里也卖得差不多,便准备自己送银子去。

元氏不放心,急忙拉出驴子套了车,与他一并随着小药童前往北市。

两人随着小药童到了这里,果然见着周梨,不过瞧见她脸上有条血痕,虽是浅浅的一道,还是将元氏吓得不行,“怎了?受伤了么?疼不疼?”又十分后悔,“早该香附跟着的,不说她有些拳脚功夫,就是那身腱子肉也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