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的眼皮打着架,根本没有心思去想答应他的后果,点点下巴敷衍地嗯了一声,数息后便又睡过去了。
宋珩轻手轻脚地将她一整个拢在自己怀里,勉强将脑袋埋在她的沟壑里,嗅着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只觉安心无比,不多时便也浅浅睡去。
按照惯例,皇帝要往城郊祭天,故而今日天还未亮,张内便侍便将祭祀典礼上要穿的大裘冕送来此处,宋珩由光门伺候着穿上,赶到应天门处领百官前往城郊祭天。
因大朝会推迟了半个时辰,宫人来请杨筠进宫参加朝会时,施晏微也已用过早膳。
杨筠道:“大朝会上可热闹了,有各国和番邦使臣前来,阿娘病体既已痊愈,何妨去朝会上露个脸,见见阿兄,也见见七尚的女官,阿兄和她们都很挂念阿娘你。”
若只是去吃吃喝喝,下晌便出宫回到此处,她倒也不排斥。何况她上回离宫前,还有一些没有仔细交代七尚女官,此番回宫一趟,正好可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
思及此,施晏微点头答应,与杨筠一同回宫,于大业殿中换上袆衣后,戴上金线盘丝凤冠,姗姗来迟。
她来时,宋珩正端坐在龙椅上讲话,见她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有一瞬的顿住,随后长话短说,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迈下高阶,穿过群臣,亲自去牵了施晏微过来,一并坐于龙椅之上。
待他二人坐定后,在场的朝臣和各使臣便齐呼“圣上万岁,圣后千岁”。
杨筠和宋明廷一右一左立在众朝臣和使臣之前,自她及笄接受过群臣和将士们的朝拜,加封镇国公主后,便可入朝听政,是以今日的朝会,她也在。
施晏微将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万千。
朝会过后,宋珩接着于殿中宴请众人,胡旋舞者入场表演歌舞,清脆悠扬、富有节奏的琵琶声中,舞者于舞筵上旋转如飞,轻盈如风。
饶是每年的朝会都有胡旋舞可看,施晏微却好像看不够似的,每回都会看得全神贯注,宋珩将剥好的橘子送到她唇边,她才会徐徐张唇去吃。
宴会将近一个时辰后方结束,待众人离去后,施晏微留杨筠和宋明廷在殿中说了会儿话,宫人们则在底下收拾杯盘残局。
他二人也走了以后,施晏微吃一盏茶润了润嗓子,便要往大业殿去见七尚女官。
宋珩却是拉住她不让走,勾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垂首凑到她耳畔:“晚些时候再见也不妨事的。”
“昨儿夜里可是音娘自个儿说的今日,万万抵赖不得。”
依稀间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可这里不是供人歇息的寝殿,也不是书房,两刻钟前这里还有那样多的人……
他的身下就是龙椅。施晏微脸红得不行,耳朵也跟着发热,去推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此处不可。”
“音娘无需忧心,我方才让张内侍领着宫人在殿外远远守着了。”
龙椅宽大,上面置着柔软暖和的毯子,可终究不是床,他会坐在上面面见群臣,如何能在这上头做那样的事。
施晏微觉得很不妥当,回头看他,劝他随自己去大业殿中。
宋珩铁了心就要在此处,方才在席上他什么都没吃,只用了那碗药和清水漱口,这会子随她说什么也不肯妥协,捧住她的后脑对着她的丹唇覆了上去。
不觉间衣衫落了一地,施晏微双膝纷柜在他煺边,宋珩搂抱着她的腰,用自己的体溫暖着她。
即便殿中温暖如春,宋珩还是怕冻着她,伸手取来十二章纹的裘衣披在她身上。
此时二人的关系太过紧密,深刻。
施晏微喉咙里呜呜咽咽,眼中水汽氤氲,似乎呈绶到了及制。
严丝合缝,再无一点空隙。
施晏微轻声唤他,“夔牛奴”,有些上气不接不下气,“我累。”
她都没栋一点,不太明白她为何会累。宋珩心中虽不解,还是体谅她,抱着她缓缓倒下,将她的衣物揉成一团给她枕着头。
挺多下来,问她这样可有舒坦一些。
施晏微红着脸点了点下巴,别过头不去看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挪动腰肢。
“音娘。”宋珩忽地俯身穿过她的肩胛骨,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她,魔怔般地低喃道:“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我是真的爱你,很爱很爱,爱到胜过自己的性命。”
“我不能失去你。仅仅是想一想,就难过得心如刀割。你生病许久不好的那段时日,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日只能强迫自己吃些东西支撑着自己不至倒下。”
宋珩阖目,别过头去,他的眼里似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落在她的右肩上。
施晏微伸出手去捧他的脸,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目光移至他的发上,惊讶地发现他竟不知何时生了些白发,不知是不是她病中的那段日子愁出来的。
宋珩没再同她说旁的,握了她的手腕让她去抚自己心口附近那道被她刺下的疤,而后与她十指紧扣,掌心贴着掌心。
箭伤留下的疤亦还在。
约莫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后,宋珩拿干净的巾子先替她擦了擦,穿上衣物,这才去收拾自己,将里衣和裘衣穿上。
宋珩一路抱着她去了浴房,悉心侍奉她沐浴更衣完毕,将她送至大业殿的正殿。
女官于一个时辰被宫人唤至此处侯着。
施晏微着一袭华丽又不失端庄大气的绯红襦裙出现在她们眼前。
女官们正要起身行礼下拜,施晏微连忙让她们无需多礼,将自己将来不再管理后宫和七尚一事郑重宣布,道是公主做得极好,往后她们只需听从公主之命。
当天在大业殿里与杨筠和宋明廷用了晚膳,天麻麻黑时,宋珩将她送出宫去。
因宋珩有心让早些让位于宋明廷,今年的上元,宋珩索性让他接替自己和施晏微的位置,登上应天门的城门接受万民的朝拜。
城楼下,宋珩牵着施晏微的手,仿佛洛阳城中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混迹于茫茫的人海之中。
宋明廷继承了宋珩的好目力和好耳力,加之宋珩的确生得十分高大魁梧,整个洛阳城中再难寻出第二个来,故而他在凝眸寻找一番后,最终还是看到了隐匿于人群中的阿耶和阿娘。
阿娘还是那般光彩照人,阿耶因征战多年、操劳国事,瞧着却是比阿娘大了八岁不止,好在身形尚还挺拔伟岸。
阿耶一手牵着阿娘的手,一手去搂阿娘的腰,与民间恩爱亲近的夫妻一般无二,俨然一对令人称羡的璧人。
是夜,宋珩留宿在宫外,次日的早朝不免晚了些时候,但因他素来勤政,一众朝臣只当他是偶然起晚,并未深究其中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