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倘或直接照着他的心意说,反而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

施晏微缄默不语,默了好?一会儿,垂下长睫,状似有几分羞赧地道:“只?说是?在长安遇着,听闻二娘将要成?婚,这才与晋王一道返回太?原。”

顷刻间涨红了脸颊,却并非是?因为害羞,而是?太?过紧张和激动,一旦宋珩同?意留她在太?原,她便可寻找机会从她颇为熟悉的宋府里逃出去。

“照娘子口中的意思,若带着你一道回了太?原,倒要叫我眼巴巴看着你在跟前却又?不能亲近半分,规规矩矩地在人前继续视你为宋府的坐上?宾客?”宋珩语气渐重,面上?的笑意凝成?寒霜,毫无?预兆地对着她拔高音量:“杨楚音,你可真敢想?!既这么着,还是?留你在洛阳更为妥当。”

“别,我不要一个?人留在洛阳……”施晏微连忙拒绝,两手抵在他的胸膛处,在他腿上?坐直身子,水灵灵的清眸看向他,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柔软的女声继续在耳畔响起:“去岁我在宋府时,二娘待我甚是?亲切热络,如今她要出嫁了,我想?再见上?她一面。”

纱糊的窗子上?浮动着花影,仿若一幅水墨绘就?的图画,风儿赋予画上?的花枝以生命,随着那道晚风摇曳晃动。

宋珩嗅着清浅的花香,捧住施晏微洁白如玉的脸颊,低沉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好?娘子,仔细想?想?我方才与你说过的话,你若能悟出我的心意,莫说是?见她一面,往后再想?见多少回都无?妨。”

施晏微沉吟片刻,眼中流露出诧异和希冀,蹙起眉头?试探他道:“晋王方才说要迎我做孺人的话,可还作数?”

宋珩顺从自己的心意,也不与她拐弯抹角,重重点头?,语气坚定:“自然作数。”

良久后,施晏微方低低接了他的话:“待二娘出阁后,晋王先行返回洛阳处理好?政事,再请人择定良辰吉日,从太?原迎我至洛阳可好??我在洛阳举目无?亲,实?在不知该从何处出阁。”

倘若宋珩同?意留她在太?原待嫁,她便可寻找机会从她颇为熟悉的宋府里逃出去。

至于过所和户籍,待她逃出宋府后,再想?法子走水路离开太?原,而后去偏远些的村镇里避避风头?。

眼下前朝哀帝已葬入皇陵,宋珩在洛阳自立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若一切顺利,兴许就?只?要一年半载。

届时,他日夜忙于处理新朝的国事,岂会有过多的心思来追查她的踪迹,何况薛夫人虽然年老,但她的心却半点不老,头?脑亦尚还清明得?很,定会从旁规劝他早日册立皇后、广开后宫,为宋氏一族开枝散叶。

君王当雨露均沾,有爱妻美妾陪伴在身侧,宋珩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想?起她呢?

正思忖间,宋珩凤目微眯,在她探究的眼神中开了口:“那娘子你,从今往后可会心甘情愿地伴我左右,永不离开?”

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施晏微向来都是?奉行敬而远之的原则和态度;然而在她意外穿进?这幅身躯中得?以重生后,又?无?疑冲击了她的唯物主义观。

可她急于逃离宋珩的控制和摆布,这会子为着稳住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誓:“我若不是?心甘情愿给晋王做孺人,便不会有此问。晋王若不信我,我可在此立誓:此生愿与晋王相携,绝不相负,若他日有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善……”

终字还未出口,宋珩忽然一把捂住她轻张的朱唇,剑眉折起,神色肃穆道:“好?娘子,我何曾说过要你立下这样的毒誓,即便你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再次从我手心里逃了出去,我亦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寻回;试问,我要一个?死人又?有何用?我要的,不过是?你这个?人而已。千万莫要再说这样的胡话。”

施晏微当即颔首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宋珩这才收回手,敛目垂首,对上?她的目光。

二人的瞳孔里皆映着彼此的身影,透窗而入的清凉晚风吹动衣摆,却吹不散那两道人影。

周遭似乎都静了下来,只?余下细微的风声和窗外时有时无?的蝉鸣声,施晏微适时攀住他的肩,“晋王这是?答允我了?”

宋珩点了点头?,舒展眉头?,轻声细语地道:“娘子思量周全,我岂有不应之理。你在洛阳无?亲无?故,总不好?叫你只?出这道院门,就?进?了我的上?房;你虽在太?原府下辖的文水长大,可那处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你既决意嫁与我做孺人,往后二娘和阿婆便都是?你的亲人,有她们在身边照拂你,我也能放心;再者,你从宋府风风光光地出嫁,整个?北地和洛阳自会知晓我珍重你之心,即便将来迎了正妃入府,亦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轻慢了你。”

施晏微低头?去勾他的小拇指,跟个?孩提似的说着俏皮话:“好?,既这么说定了,晋王这回可不许再骗我。骗人要变小狗的。”

宋珩知她这是?对三年之约的那桩事耿耿于怀,觉得?他欺骗、戏弄了她,可他沾染过她后,就?无?法再放开她的手,他也为此恼恨过自己,但在苦苦压制无?果后,他最终还是?决意屈从于私心和欲望,在她面前当一个?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

本是?小孩子之间的把戏,但因做的人是?她,宋珩很是?乐意配合,也去勾她的手指,“好?娘子,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骗你,更不会对你食言。从前那些让人不舒坦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会好?好?补偿你,宠爱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整个?北地和洛阳城中,你尽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世上?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拘着你,更遑论给你气受。”

话里话外,她只?需做他一个?人的奴,奉他一个?人为主人,还可借着他的权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大抵在他看来,这样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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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却顾不得?她在想?些什么,垂首去吻她的丹唇,不多时便叫她张了檀口,似乎就?连空气都被?他掠夺,呼吸轻浅。

他今日一早刮了那些胡子,倒没有像昨晚那样扎到她。

是?夜,宋珩规规矩矩地守着她睡,到底没做旁的什么。

又?过得?三五日,天色大变,洛阳城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瞧着似要落雨。

临近子时,施晏微在宋珩温柔宽厚的怀里睡得?正香甜,忽而被?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接着又?传来冯贵急切的声音,道是?程司马来过,洛阳将要降下十年难遇的暴雨,请他速速转移至高地避洪。

宋珩闻言,忙不迭替施晏微穿了衣裳,自个?儿只?急匆匆地披了外袍,里面的衣衫穿得?歪七竖八的,连声叫人去备马车,一手抱了施晏微在怀里,一手接过冯贵递来的油伞,淌水往府外走,将施晏微送到马车上?,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娘子安心随冯贵走,洛阳城的百姓既已是?由我护佑的子民?,没道理我自个?儿跑了撇下他们不管;娘子亦无?需为我忧心,我这人素来福大命大,在战场上?多少回都没死成?,娘子且耐心等?着我回来就?是?。”

正说着话,那雨势瞧着又?大了一些,陡然面临将要到来的天灾,施晏微的一颗心没来由地高高悬起,听他说要亲自前往指挥抗洪,再没了往日里对他的厌恶和排斥,只?一心希望他能做好?,减少些伤亡。

思及此,施晏微用力点头?,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等?你。”

宋珩得?了她这句话,不再耽搁,来不及看施晏微乘车离去,三两下披上?蓑衣戴了箬笠,冒雨翻身上?马,领着人直奔官署而去。

命人快马加鞭往临近各村镇送去消息,又?令河东军协助城中官差、坊丁疏散百姓,若有能带走的粮食,拿车托了一并走,老弱病残者,先紧着马车,坐不下的,再由河东军骑战马送之。

那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日方止,施晏微的心亦跟着悬了三日。

至夜里三更,宋珩方归,满身的疲惫。

恐扰了施晏微的睡眠,只?在离床颇远的地方铺了床被?子睡了。

施晏微心中挂念灾情,亦不曾睡好?,此时不过浅眠着,自是?被?他的细微动作吵醒。

“宋珩。”施晏微轻声唤了唤他。

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传入耳中,宋珩立时清醒不少,于漆黑中看向床的位置。

“是?我。娘子莫怕,雨已停了,无?事了。我明日卯时还要去查看城中房屋受损情况,清理河堤码头?,恐扰了你的好?睡眠,就?在地上?睡。”

施晏微听了,当下只?觉他倒也算得?上?一个?合格的主公,倘若没有对她做下那些事,在她心中,或许也会如那些仰仗他的士兵和百姓,对他心怀敬意。

“无?妨,我这两日在此间什么都做不了,已睡了许久了,你连日奔波劳累,来床上?睡吧,明日外出,精神头?也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