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娘子拒绝地如此干脆,就不问问我这回欲要拿什么来换这些东西?”宋珩语调轻快,似乎连嗓音里都带着隐隐的笑意。

施晏微心内暗忖他能给她?的,如今还没有交子和银票出现,她?能给的,无非不就是些金银珠宝,如这样的东西,他给多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一来是她?将来的逃亡路上带不走那?么多东西,二来是她?就算带了那?些东西走,非但不敢明着拿去换银子,只怕还会是拖累。

久久等不到回应,宋珩胸中不免生出些火气来,大抵是不满于她?的敷衍态度,大掌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里把玩,尤其喜欢揉捏她?的纤长手?指。

“娘子就这般不想理?会我?”宋珩巴巴地上赶着与她?说话,摩挲着她?的手?心自?说自?话道:“可我偏偏就想让娘子眼里心里都有我,且只能有我。”

“倘若娘子愿意为我缝制一件贴身穿的衣物,我便?可满足娘子一个心愿。娘子不是无脑蠢人,自?当?知晓诸如“放你离去”、“喝避子汤”此类的话是决计不能提的。”

当?“避子汤”这三大字入耳,施晏微原本生出几分光亮的眸子很快又沉了下去,他每回的东西都那?样多,若非她?先?前吃多了凉药损了身子,这段时日只怕难逃厄运。

也不知她?前些日子踩了那?好?些日子的冰块究竟效果如何,能不能让她?的胞宫寒凉到无法受孕。

施晏微越想越觉得害怕、迷茫和彷徨,以?至于差点失去表情管理?,直到头顶上方再次响起宋珩的声音:“娘子不必急着回答,待改日你身子好?全了回到府上,再说与我知晓不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珩说完,屋子里才总算安静了一阵。

施晏微沉吟片刻,终究只是无声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却并未与他说话。

宋珩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她?,又叫冯贵往各处赏了银子,这才安心离开。

这日,宋珩于军中处理?军务。

晌午,部下送来密报,道是湖南和节度使对?江晁自?立称帝颇有微词,宣歙和镇海节度使借着前朝宣城公主李令仪的名义,在其所治的州县内大肆招兵买马,意欲共同?讨伐南魏。

倘或这两股势力结成一派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讨伐南魏,其余忠于前朝的节度使必定纷纷起兵响应,届时南魏危矣。

然而宋珩却并不打算插手?此事,只叫密切注意前朝废帝、定陶王李楮的动向。

宋珩听完密报,又听人来报说程司马在帐外?求见。

“请进来。”宋珩阖上目,右手?握成拳头砸了砸隐隐发痛的额头,语气平平地道。

程琰进前朝人拱手?行军礼。

宋珩缓缓睁眼,剑眉微蹙看向他,沉声问:“何事要禀?”

程琰观他面色不佳,有意放缓了语调,“近日长安城中传出不少有碍于节帅名望的声音和言论。”

宋珩闻言,指尖扣在桌案上,沉默片刻立起身来,平静道:“说来听听。”

程琰吃不准他的态度,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如实道:“城中多有宗室和士族出身的官员指摘节帅打着拥护废帝为正?朔的旗号留守洛阳,迟迟不肯前往定陶迎回废帝,乃是起了欲要拥兵自?立之意,与那?狼子野心的江晁一般无二。”

话音落下,宋珩仍是维持着先?时的神情,眉宇间甚至隐有舒展之意,仿佛对?于那?帮人的不敬之言,并未有一丝的怒意。

程琰轻出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起了几分疑惑,低声询问宋珩可要做些什么将这些风言风语的苗头掐去。

宋珩挥手?表示不必,旋即面容平静地说道:“且等他们?将这话传到长安城外?去,也让江晁知晓,时下尚有不少以?定陶王为正?朔的宗室和士族,即便?我尚未自?立,亦难逃口诛笔伐。加之湖南节度使和宣歙节度使对?其虎视眈眈,那?老匹夫必定狗急跳墙。”

他口中的狗急跳墙很是耐人寻味,程琰不过稍加思?索,便?已知晓他所指何意。

程琰复又拱手?,感叹恭维道:“节帅深谋远虑,倒是卑下一时想岔了。”

宋珩尚还有其他的公务在身,是以?也不虚留他,挥手?示意他退下。

至掌灯时分,营帐外?天色渐暗,宋珩处理?完军中的一应事务,这才火急火燎地骑上黄骠马进城。

一路骑行至别院,将马交给小厮牵去马厩,迈着大步径直走向施晏微居住的院子。

上楼后照见吩咐人抬水出去的春绯,少不得停下步子,随口问上一句,春绯凝眉答道:“娘子身上无碍,只是这两日不知因为何事伤心,昨儿夜里还哭过一回。”

他这两日可没近过她?的身,好?端端的怎么又哭。宋珩听了,莫名有些心烦意乱,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几个箭步离了楼梯口,火急火燎地往里走。

彼时施晏微才刚沐浴完,这会子正?端坐在塌上绞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又大力的推门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循声看去。

高大如山的人影映入眼帘,他来得这样急,施晏微没来由地心生惧意。

回府去

明晃晃的烛光中, 宋珩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她?,右手自她?手里夺过巾子,目光扫过她?的卷睫, 左手捧着她?的脸低声询问:“昨日缘何哭?”

除却被他磋磨时会生理性流泪, 施晏微鲜少会哭,昨日之所?以忍不住哭, 也是因?着梦到了在现代的父母和生活,以及原身?的兄长杨延惨死于敌人刀下的模样。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甲胄,哪怕他已痛到说不出话来,仍是咬着牙,提着最后一口?气, 嘱托被他救下的人:“卑下有一相依为命的阿妹, 名唤楚音...”

杨延的话还未及说完,嘴里便又吐出一口滚烫的血来。

施晏微看不清在他身?边、听他说临终遗言的人是谁, 可她?隐隐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必定是宋聿无疑。

他吐出来的血落在了甲胄上,忽而间, 施晏微在梦中有了实体, 她?只觉得手上黏稠湿润的厉害,茫然间垂首去看自己的手心, 入眼?的是触目惊心的红。

那是杨延的血吗?

施晏微自梦中惊醒, 问了床边侍奉的春绯昨天是什么日子。

春绯道是六月初五。

六月初五, 宋聿曾经同她?说过的,那是杨延为他挡刀身?死的日子。

无端又想起父母, 他们马上就要退休, 可以颐养天年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命运却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将她?的灵魂带到了这具身?体里。

顶着这张陌生的脸,生活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施晏微着实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宋府里上了些年纪的媪妇私下里得了空,就爱聚在一处讨论着府上的主子们为何不请人来替她?做法驱邪。

待那些邪祟去除了,自然也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那日施晏微心中凄楚痛苦,然而身?边却又无人可以诉说,不觉间竟是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