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施晏微满怀着?希冀和欣慰,缓缓移开?了手,眨眨眼努力让自己?快些适应光线恢复清明的视力,偏过头往光亮处看去。

然而入眼的并不是?现代的建筑,亦不是?幽暗可怖的地狱,偏偏是?她?在生病发热前遭受过磋磨与折辱的屋子,以及疲惫不堪趴在床边浅眠的宋珩。

施晏微看他就?像看见了什么脏人眼睛的东西,登时心?凉半截,整个人抓紧了被子呆愣在被窝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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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上天竟会?真的待她?狠心?至此!将她?从鬼门关里又送了回来。

绝望感和无力感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兜将她?牢牢套住,施晏微缓缓松开?手里被子,双手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拳头,整个身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不停地轻轻颤抖着?。

宋珩的感官极为敏锐,不多时便被她?的细微动作惊醒,见她?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窝在被子里,头脑登时变得清明起来,激动到连长睫都在微微颤动着?。

藏不住的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正欲开?口唤她?一句“好娘子”,却被施晏微抢先一步拿起厚厚的被子,而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

宋珩的视线陡然一黑。

施晏微趁着?这个空隙,咬牙拖着?病体不管不顾地奔下床去,满心?满眼只有珠帘处的那道坚硬门框,光着?脚丫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处奔去。

宋珩的心?陡然一紧,像是?被人用五指捏住了心?脏,几乎是?顷刻间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手忙脚乱地扯开?被子随手扔在地上,视线恢复清明,两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她?,转过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抵在门框上,让她?撞进?自己?宽厚结实的胸膛里。

她?的腰肢似是?比先前还要纤细些了。

柔软的腰腹紧贴他的铁臂,他的两只手却还在轻轻地发着?抖,大脑嗡嗡作响,顿时间心?跳如雷,呼吸滚烫。

若是?再晚一步,晚一步,她?便会?在他的眼前血溅当场。

宋珩惊魂甫定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怕,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旋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生生忍下那些惧意,极力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淡然模样。

“只有弱者?才?会?试图通过伤害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去逃避现实。”宋珩徐徐睁开?了狭长的凤目,继而将她?打?横抱起,耐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床榻,沉着?声调质问她?道:“娘子心?中怨恨的人是?我,缘何要惩罚你自己?,甚至连性命也可以舍弃?难道你以为你死?了便可一了百了?”

宋珩在床边停下脚步,弯腰将她?安置在床榻上,面容十分平静,状似好意地凑到她?耳边,提醒她?道:“你莫要忘了,你尚还有杨氏族亲存活于?世?,你的好友王银烛日前才?与那赵郎君订了亲,还有膳房里那名唤同贵的小郎君...你若敢自我了断失了性命,我会?让他们通通下去给你作伴,这些日子在你身边伺候过的婢女媪妇亦然。想来黄泉路上有她?们陪在你身边,你便不会?寂寞了吧。”

又是?拿旁人的安危来威胁逼迫她?就?范,他大概也只会?使出这样以权压人的手段了。

施晏微早受够了他的这一套,不免有些怒火中烧,睁圆了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抚着?隐隐抽痛的心?口,扬声质问他:“宋珩,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我自认素来与人为善,从未主动去招惹过此间的任何人,亦未曾过开?罪过你;便是?去岁在长安城中,我不得已逃了出去,那也只是?因你枉顾我的意志先强夺了我,实非我的罪过;而你却生生将我折磨至这个地步,此番更是?险些叫我丢了性命,你便是?恼恨我那日弃你而去,火气也尽可消了吧,可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宋珩眼中,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急了眼见人就?咬的兔子,两只眼睛红通通圆鼓鼓的,甚是?惹人怜爱,竟有些自悔失言,暗道不该在她?醒来之际就?以这样的话语来刺激她?。

“杨楚音,我便真的是?个疯子,那也是?因你而疯的。”宋珩说话间忽然改了面色,一脸痞笑,没脸没皮地抬手去揉她?的心?口,“经过这一遭,我才?总算想明白,我的私心?想要你,我的身体离不开?你,自然不能放过你;往后你且安心?跟着?我,不但那日的事不会?再发生,我还会?加倍地疼你、宠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我在一日,这世?上除我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给你气受,便是?娇纵些也无妨,旁人自不敢说你的一句不好。”

她?不是?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的圣人,亦做不到全然不在乎金银钱财等身外之物,只是?不愿用自己?的身体、尊严和自由去换罢了。

施晏微万分嫌恶地打?下他的手,兀自抱了被子往床里缩,懒得再看他一眼,本?能地讨厌和排斥他的触碰。

方才?他嘴里的话虽刺耳难听?,但那句“你心?中怨恨的人是?我,缘何要惩罚你自己?”,说得确有几分道理。

做了错事的人是?他,色.欲熏心?、下流无耻的人是?他,该死?的人也是?他,她?实在不该无端伤害自己?,亦不该轻易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生命。

眼下还未到穷途末路的地府,为何不再博上一把?倘或一年后,仍不能如愿,亦看不见任何能够逃出他魔掌的希望,至少她?为此而努力过拼搏过,那时再为了自由舍去这条性命,起码不会?留有遗憾。

不若借由此事逐步将对待他的态度软化下来,使其慢慢放松戒备,再想法子在他自立前让他送自己?回到太原,暂时脱离他的视线范围,未必会?寻不到离开?的法子。

施晏微主意已定,暂且按下胸中那股寻死?觅活的劲儿,背对着?他往被窝里躺下,板着?脸冷声道:“我乏了,还想再睡会?儿,请晋王看在我如今尚在病中的份上,高抬您的贵手,也容我缓上一缓。”

宋珩又岂会?听?不出她?这番话语里下逐客令的意味,然而他这会?子还不能走,只装作没听?见,厚着?脸皮往床沿处坐下,难得一回用哄人的语气同人说话:“好娘子,你已两日不曾好好用膳,便是?想睡,也该先用些饭食再睡。”

施晏微阖目装睡,没应他的话。

宋珩却顾不得她?想不想吃,扬声唤人进?来,吩咐去膳房传些清淡的菜色送来。

不过两刻钟后,就?听?门外传来扣门声,周二娘领着?两个婢女将饭食呈上来。

“起床用膳。”宋珩俯身轻轻去拍施晏微的肩膀,对着?她?好声好气,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施晏微听?了,只继续躺在那儿挺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眼视他为空气一般。

宋珩何曾被人这样落过面子,本?欲扬声叫她?起身,莫要再与他耍小性子,可转念想起她?大病初醒,方才?又存了那起子寻死?的蠢念头,遂生生将那股烦闷的燥意压下,索性合着?被子将她?抱起,迈开?大步来到外间,抱着?她?往矮塌上坐定,命人盛饭。

春绯将盛满粳米的瓷碗双手奉上,温声细语地道:“请娘子用膳。”

施晏微伸手接过,同她?道了声谢。

宋珩将她?的这番举动看了去,忽地轻笑一声,凤目微凝,睨她?一眼,嘴里不阴不阳地道:“你对她?们倒是?好性儿,为何独独对我,脾气却是?硬得跟块石头似的。”

一番话说得春绯满面通红,顿感自己?在此处多余极了,恨不能立时出去才?好。

施晏微抬眸瞧她?一眼,观她?面红如桃,便知她?这是?有些不自在,越性无视一旁阴阳怪气的宋珩,朝人开?了口:“我这里不用伺候,这两日我病着?,你们也受累了,且下去好生歇着?吧。”

春绯是?听?人说起过晋王日前动怒好生责罚了娘子一通,而后杨娘子不知怎的吹了冷风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晋王对杨娘子都能狠下心?来,何况是?她?们这些底下的人呢。

这会?子独独得了杨娘子的话,没有晋王的示意,又如何敢动,只得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珩闻言,将圈在施晏微腰上的大掌收紧了些,待听?得施晏微不适地低呼一声后,这才?稍稍偏头看春绯一眼,深邃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怒意,反而是?存了几分悦色。

但见他面色稍缓,不紧不慢地道:“娘子既叫你回去歇着?,你且退下就?是?。”

春绯闻言如蒙大赦,屈膝行一礼后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推门出去。

施晏微心?情不好原本?只想着?胡乱吃几口对付一下,不曾想今日的菜色格外合她?的胃口,只堪堪用上三两口后便被勾起了食欲,竟是?将一碗饭都用完了。

宋珩见她?今日格外多吃了些菜,心?情大好,取了她?用过的碗箸盛了饭,毫不介意地去夹盘中施晏微用过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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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过饭食,婢女捧了盂盆、巾子和清茶进?前,宋珩拿茶水漱过口后,命冯贵进?来,令他明日取十贯银子送来,赏赐给膳房里的厨子和这两日悉心?伺候过施晏微的婢女媪妇。

冯贵偷摸拿眼儿去观察晋王和他怀里活过来专心?漱口的杨娘子,只当他二人这是?和好如初了,悬着?心?的好容易落下,自是?长出一口气,难掩喜色地应下此事,在宋珩的眼神示意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