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一直没出现,但男客那边最舒适的几个位置还空着,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现在听柔嘉公主这样说,便知道是来了。
柔嘉公主没管她的口是心非,叹声道:“看那边穿紫衣的,是中书舍人赵公家的小女儿,早就嫁了,现在正怀着身子,却从城里赶过来看马球赛。我猜她就是为了看严侯,因为以前她就喜欢严侯,可惜被你给抢了。”
聂蓉不由就看向她说的那个方向,果然见到个容颜俏丽,身姿稍显丰腴的紫衣妇人。
柔嘉公主说的这些事,却是她从不知道的,那时她在聂家,远远够不上中书舍人赵家、侯府这样的门庭,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中间的一些传闻。但严辞做世子时的名声却是极好的,人人说他芝兰玉树,冷清端庄,如此少年郎,自然会让许多闺中少女爱慕。
正想着,入场处又来人了,她往那边稍稍瞟一眼,便知道是他到了。
这一次,他似乎没带那个姓柳的姑娘,却与老夫人在一起。聂蓉有些意外,一直没怎么出门的老夫人这次竟出来了。
她只是用余光瞟着,却仿佛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也微微抬起头,斗胆往那边看去,却发现他正与老夫人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这边。
聂蓉在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低头拿糕点来吃。
再抬头时,老夫人正与另一位夫人在说着什么,随后老夫人便与严辞、严皓一同坐在了那位夫人所在的凉亭内。
聂蓉觉得那夫人有些像曾远远看过一眼的李含玉的母亲瑞王妃,却不确定,又不好意思问柔嘉公主,便将疑惑藏在了心里。
没一会儿女子马球赛开始,她就撇开那边,专心看起马球来。
宋明钰本就球技精湛,最擅在人群中策马冲杀,就算是三五人防着她也防不住,如今又带着一腔怒意,英武自然不在话下,赢得非常漂亮。
女子马球赛结束后,男子马球赛很快开始。柔嘉公主的消息半点没错,严辞果真上场了,一身青色箭袖劲装,不似文官,倒像个英姿勃发的武人。
锣声响后,球赛开始,十数名男子在场上策马击球,这里面有几名年龄大些的高官,三四十,也有好几名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少年郎,有世代从军的武官,也有文气但身姿矫健的读书人,可严辞依然是里面最耀眼的那个。
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战术沉稳,骑术与球技皆精湛,看得场上女客欢呼连连。
难怪别人说他曾是贵女们的梦中人,二十七岁成过一次亲的他尚有如此风采,更遑论当初那个少年世子爷。
就在这时,一人提着裙子自更衣处走来,自她们前面走到老夫人所在的凉亭内,见礼后就坐在了那位夫人身侧。
这会儿聂蓉确定了,那位夫人就是瑞王妃。
因为她认识这姑娘,这姑娘是李含玉的妹妹,李含玉打马球常会带她,才十六岁,生得娇俏可爱,还没许人。
看着那边情形,聂蓉突然就明白过来,两家这是有议亲的打算。
老夫人会亲自过来,当然不是为了看马球,而是为严辞的婚事。严辞虽然成过亲,但人还年轻,且位高权重,而瑞王府略有式微,若能将小女儿嫁给严辞,无疑是十分划算的事,而侯府能娶王府的女儿,当然也不亏。
结合那边小姑娘低头羞涩的模样,她对心里这猜测确认无疑。
“这些人啊,喊得我头疼,我去院子里休息会儿。”这时柔嘉公主说。
聂蓉心里正难受,便也说道:“我也不想看了,与公主一起去院子里。”
两人便起身离开,将场上的激战甩在了身后。
上半场结束后,有一刻的休息时间。
严辞从马上下来,往看台那边瞧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聂蓉竟已经走了。
小陶将水囊递到他手上,又替他擦了擦汗,他到一旁坐下来,似是默然休息,却是细细看着看台上诸人,巡视一圈,也没见到聂蓉。
直到下半场将要开始,她也没来。
队里有人体力不济,临时下场,他也顺势下场,换了其他人上。
下半场锣声响起后,老夫人见他没上场,派身旁丫鬟去叫他到看台上去,他往母亲那边看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只朝丫鬟道:“让母亲等等,身上都是汗,我去换身衣服。”
说完就去了院子里的更衣处,慢慢换了身衣服,明知母亲要做什么,所以他也不急着回看台,而是意兴阑珊,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院子的一片葡萄架下,柔嘉公主正半躺在一只藤椅上,和聂蓉闲聊。
柔嘉公主问:“你今天怎么看着好像不太有兴致的样子,你们家铺子不是快扩建好了么,听说招了上十名糕点师傅,还有苏州扬州的师傅慕名前来,这下真算是名满天下了。”
她问起,正好顾临风又不在,聂蓉忍不住将心中苦楚透露道:“公主,若是有一个人,好的时候对你很好,过后又好像没你这个人一样,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这是为什么?”
柔嘉公主一笑:“果然是为男人啊,谁?”
聂蓉不想承认,只好说道:“我就是……那么一问,其实是我有个表妹遇到的事,我代她问的。”
“哦,表妹啊……”柔嘉公主笑得更肆意起来,见她脸上都染了一层红粉,便不再逼问了,认真道:“还能怎么回事,对方觉得你表妹有些意思,却又没那么有意思呗。就像你本不喜欢吃葡萄,但见它摆到你面前了,看着怪可爱的,也会吃几颗,夸几句。可回头就忘了这事,还是只惦记着新鲜的荔枝。”
聂蓉心里料想的也是如此,可清清楚楚听别人下决断,仍是默然神伤,难受不已,似乎心里缺了一块。
柔嘉公主见她神色越发凄楚,不由说道:“其实要想不被□□所恼,我倒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聂蓉问。
柔嘉公主回道:“我婚姻坎坷,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大彻大悟,彻底将这些事放下的么?”
聂蓉连忙问:“什么时候?”
她笑道:“在我心如死灰时,偶然见到个乐伶,生得眉清目秀,姿容如画,竟有七分神似我曾爱慕过的男人,于是我让他单给我一个人弹琴,没想到他竟是个胆大的,竟在弹琴时引|诱我,我那时正值伤感,一咬牙,我就接受了他这引|诱。没想到……”
聂蓉一瞬不瞬看着她,她看着聂蓉用轻佻而魅惑的语气道:“那真是,浑体通泰,神魂登天。我才知道为什么男人要三妻四妾,为什么会有君王从此不早朝,男欢女爱,倒也确实值得。”
聂蓉一时听得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虽然柔嘉公主公然养面首,但其实她很少在宋明钰或自己面前提这些事,这是她第一次说,还说得如此大胆,让她既不好意思,又有种好奇与刺激,毕竟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能和人谈起这种事。
严辞行至葡萄架后时,正好听到聂蓉的声音:“可是公主,不是成过亲么,也不是没经历过……”
他这才知道聂蓉没看马球赛,竟在这葡萄架后,忍不住停下步来屏息静听。
随后就是柔嘉公主的声音:“那不同。那乐伶是个欢场高手,太懂得如何取悦女人,而我们嫁的那些男人,自认为是我们的天,让我侍候便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他们当然只顾自己快活。而我们是拘谨了怕他嫌弃,胆大了怕他觉得放|荡,生怕人家不高兴,又怎会顾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