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1)

沈岱心弦一颤,他用想象力拉高视角,“看着”他们三个人,瞿末予抱着丘丘,他坐在一旁给丘丘喂奶,好像尘世中千千万万又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一年多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没有一天不折磨着他,可唯独这一刻,他全然放空在这倏忽须臾的温馨假象中。

瞿末予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他今天原本有一个重要的会和一个早就定好的行程,全都取消了,导致他几乎每个小时都有电话进来。他从前很忌讳为私事影响工作,可现在他一步也不想离开医院、离开他的omega和生病的孩子,在这种时候人的心理防线最脆弱,也会倒逼人去思考很多现实问题,沈岱的态度好不容易出现了缓和和松动,他必须抓住机会。

期间,他还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他原本是不想接的,可想到明天还要开董事会,现在不接,明天只会面对更多责难。

瞿慎打电话来,再次催促他去向周晓初道歉。

“他不是已经回法国了吗。”瞿末予不耐烦地说。

“还没有,他上次被你吓到,到现在身体还没回复,就算是回了法国,你也该专程飞过去向他道歉,他可是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不管不问地晾着算什么?”

“父亲,我觉得真正该去道歉的是您。”瞿末予冷冷地说,“我明确说了绝不会标记他,您为什么要把他送进我的安全屋,您知道有多危险吗,如果我当时克制不住自已,他现在就不只是惊吓了。”alpha在易感期将不愿意接受的omega弄伤、致残、甚至致死的惨剧并不罕见。

“我的考量还需要再向你重复吗?”瞿慎严厉地说,“标记他对你更有利,你不要抱着你那什么顶级alpha的自尊心,死活不肯给出标记,真把自已当皇帝了?只要他能生,多生几个就是了,总会优选出最佳的继承人。”

瞿末予压抑着怒火:“我不愿意,我不接受任何人利用信息素控制我。”顶级alpha不愿意给出标记,除了不想被垄断繁衍权外,还因为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无法接受自已从基因层面被一个omega拿捏,影响自已的情绪和决策,那对于习惯了掌控、本质上只相信自已的他们来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状态,充满了未知的不安。

“什么控制不控制,你们是要成为夫妻的,夫妻一条心,你给了他标记,他也会更忠诚于你,周家也会全力支持你。现在你把人吓到了,你本身就有错,去登门道歉,哄哄他,这有什么不行,他可是你的未婚妻!”

“那就解除婚约吧。”

瞿末予说完这句话,自已也愣住了。他好像是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但他也知道,他已经想了好久了。他明知道他应该娶周晓初,那是他们家认真筛选出来的最佳的妻子人选,婚姻是他必须走的一步棋,只是一步棋而已,一个决策,做决策追求的是成果,不需要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情愿不情愿,可是现状是,理智告诉他该怎么做,但他不情愿。

他不情愿娶周晓初。

瞿慎沉默了很久,咬牙道:“瞿末予,你犯什么浑?!”

瞿末予也沉默以对。他心里乱糟糟的,梳理不出什么东西,唯一肯定的就是他不想和周晓初结婚,他会等到自已头脑清醒的时候再去分析原因,但现在不行,现在他的孩子还在身后的病房里。

“是不是因为沈岱。”在易感期亲眼目睹了瞿末予用沈岱的衣物筑巢的行为,瞿慎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但他还是相信他的儿子不至于感情用事。

瞿末予沉声道:“爸,我有事要忙,明天再说吧。”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太阳落山后,春寒入侵,病房里明明门窗都关着,温度也明显降了下去。

沈岱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其实天没亮出门的时候比现在还冷,可丘丘那么烫,他完全忽略了自身的冷暖,现在才觉得冷了。他看了看手机,再等一会儿,护土就会来给丘丘测体温,他摸着已经不那么热了。

突然,肩上落下一份重量,他被冷涩的木质香和温暖的体温包围,四周的寒意突然就被隔绝了,他低头看了看,是瞿末予的西装外套,突然升高的黑檀木信息素浓度让他有些心慌。

瞿末予在一旁坐下,拉住了沈岱想要脱下外套的手:“穿着,你穿太少了。”他握着沈岱的手腕,皱了皱眉,太细了,好像轻易就能掰断。

沈岱抽回了手,默默地看着熟睡的丘丘,丘丘看起来安稳了许多,应该是身体不难受了。

“烧应该是退了,但保险起见,你们今晚还是住在这里吧。”瞿末予道,“这里大部分东西都不缺,还需要什么你跟护土说。”

沈岱点了点头。丘丘现在住的vlP病房比五星级酒店还豪华舒适,观察一晚确实更稳妥,他也不想把丘丘带回程子玫那里,让程子玫又睡不好觉。

“出院了也别住酒店了,搬去上次那个公寓吧,丘丘应该生活在更好的环境里。”

沈岱慢慢转过头看着瞿末予:“我早就没住那个酒店了,我现在住在程子玫家里。”

瞿末予微怔。

“你还说你打不通电话就去酒店找我。”沈岱面色十分平静,“既然你都开始监视我了,想必我离职的事你也一清二楚。瞿总,撇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说,你这样刁难一个无过错的员工,是不是太掉价了?”

俩人之间好不容易和缓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瞿末予的眉心皱了一下:“我只是希望拖一拖,让你有更多时间考虑,而不是冲动地做出一些影响自已后半生的决定。”

“我的决定早在一年前就做好了。”

“阿岱,你看看丘丘。这是他第一次生病,但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上班的时候,谁来照顾他,成长期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环境和教育资源,以后上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难道你以后也想让他挤在乱糟糟的公立医院病房,因为你要赚钱养家而忽视他,享受不到好的教育,没有更好的施展空间。”

瞿末予确实是一个很会谈判的人在谈判桌上,察觉对方的需求,掂量自已的筹码,寻求利益最大化。可惜沈岱不是他的合作方或竞争对手。

沈岱徐徐说道:“公立医院环境是差了点,但绝大部分人都在那里治好了病,有人上学有司机接送,但坐公交和电动车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淋了点雨就长不好,我的事业耽搁了一年,不代表不能再起来,我对自已有信心,可以给丘丘好的生活。”他静静凝视着瞿末予,“我们对好的定义不一样。你家坐拥挥霍不尽的财富,你父母就没有忽视你吗,你父亲一心要把你打造成完美的继承人,你母亲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无法面对你,你觉得过得好就是有钱有权、不停地追求胜利,可我不这么认为,我也不会把我的孩子教育成这样。”

瞿末予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你觉得给我钱,给我好的物质生活,我就该接受做你的情妇,让我和我的儿子都背着这种低人一等的身份。”沈岱嘲弄地笑了一下,“否则就是不识好歹。”??l

“我……”

“瞿总。”沈岱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会在易感期里想起我,会觉得你‘喜欢’我,只是标记的后遗症,没有人会像你对我那样对自已喜欢的人。等你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标记了他,自然就不需要我了。”

瞿末予看着沈岱清冽、冷漠的眼眸,胸臆闷痛不已。他越是忘不了沈岱曾经用怎样爱慕的眼神看过他,就越是无法忍受来自这个人的抗拒和疏离。

没错,他对沈岱的渴望,只是标记的后遗症,他也是这么告诉自已的。可是在易感期前的那一年呢,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忘记过沈岱,因为沈岱的离开而愤怒、思念、牵挂再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年,又该用什么来解释?他只能凭着认知和常识,在俗世中寻找到一种类似的情感喜欢。

他并不认为自已要排斥情感的产生,毕竟他也是个人,只是他必须控制情感对自已做决策的影响,他不能允许沈岱这个可以影响他的人却不被他所掌控,他需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他需要沈岱。

可是沈岱一再地拒绝他,无论他软硬兼施,无论他晓之以理,无论他大方许诺,明明只是一个毫无抵抗之能的omega,为什么可以这样顽固,这样坚硬,让他焦躁不安、心绪难宁、颜面尽失!

沈岱对他的影响,已经大到了让他害怕的地步,他岂能继续放任自已,放任沈岱?

这时,护土敲门进来了。

沈岱转过脸去,同时站起身。

护土给丘丘测了体温,笑着说:“果然退烧了,他刚刚喝奶了吗?”

“喝了。”

“那应该很快就好了,再吃几顿,有劲儿了,就恢复了,小孩子就是这样。”

沈岱松了口气:“谢谢。”

护土叮嘱了几句,又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