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1)

沈岱沉默着下了车,跟在陈律师身后,三人进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陈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小红本,放在了工作人员的面前。

沈岱的呼吸一滞,目光怔怔地停在那两个结婚证上。这好像是连接他和瞿末予的唯一真实的东西,但现在也要消失了。

当工作人员伸手要拿结婚证时,沈岱突然抢先一把拿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岱打开结婚证的折页,看着俩人唯一一张合影,一个拘谨一个敷衍,丝毫不像将要开启新生活的恩爱夫妻,因为本来也不是。

买卖一场,他偏要当真。

瞿末予也看着那张结婚照,胸臆紧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想起结婚那天,他匆忙地来,又匆忙地走,接下来还有一个会议在等着他,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自已的“妻子”,反而有意地保持距离,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再地打破他的规矩,他可以喊停,但他一直都没有喊停,直到……

沈岱合上结婚证,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除了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没有多说一个字。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满身的创口。

红本进,红本出,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瞿末予正在一条一条地斩断他们之间的连接,急于和他撇清所有关系。

沈岱看了瞿末予一眼,是今天直视他的第一眼,只看了一眼,用那通红的双眸。

痛吗,不痛了,麻木了。

瞿末予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动。

再次回到车上,下一个目的地是医院。

从发动机点火的轰鸣声响起,沈岱突然感觉到自已的心被悬吊了起来,或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一件事,那就是他将要去做什么他要去杀掉自已的孩子。

他紧张得心脏狂跳,额上不断地凝起细汗,坐立难安。

通过信息素的沟融,瞿末予马上察觉到了沈岱的情绪波动,沈岱悲伤与恐惧的情绪好像能传染,他没忍住,低声道:“你怎么了。”

坐在前座地陈律师闻声回过头来,跟瞿末予一个眼神,接着悄悄摇头,示意瞿末予这个时候不要理会沈岱,以免引起情感冲突。

沈岱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在忍耐,他在忍耐此刻肩负着的一切。

见沈岱面容惨白,薄薄的背脊颤抖着,那脆弱又无助的模样,令瞿末予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沉默地看了陈律师一眼,靠回了椅背,强迫自已不去看沈岱。

车开到了医院,瞿末予再次开口:“你们先下去。”

陈律师和老吴默契地开门下车。

瞿末予轻扯衣袖,低头看了看表,以此调整自已的情绪,他再开口,已经平静无波:“你不用觉得委屈,我给你准备了一千万的托管资金,只要你继续保密,不干蠢事,每个月都可以支取一笔钱,如果你想,还可以继续留在研究所工作,我之前承诺你的那些好处也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看在……你陪了我这些日子的份上。”

沈岱用手指绞着手指,绞得生痛也不撒手,他轻颤着说:“我想调职。”

“什么?”

“我想调职,去甘肃。”

沈岱绝不是一个会冲动行事的人,尤其是换城市这么重要的决定,这是他昨晚想好的,他不会放弃钟爱的事业,但正如老师说的,现在到处都是风言风语,他不想在那样的环境里工作,也不想在离瞿末予那么近的地方工作。换一个环境或许能救他。

听明白沈岱在说什么后,瞿末予顿觉一股怒火直冲颅顶,他们前脚刚办完离婚手续,沈岱这就想远离他?!莫非这个omega在迫不及待地弄掉他们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开始新生活?

瞿末予凶狠地瞪了沈岱一眼,冷硬地吐出一个字:“好。”

沈岱拉开车门下了车。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瞿末予怔怔地望着沈岱的背影,直看着沈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中。目光向上,他看到了比人还大的红色灯牌,赫然是“医院”二字,他似乎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沈岱要去做什么。他的心突然体会到一种陌生又尖锐的痛,他抓着车门把手,克制住自已追上去的冲动。

他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已,这是标记在影响他,只要清除标记,他就会恢复正常,不再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情绪和判断。

老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瞿末予,被那纸一样白的面色和阴鸷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本想问问自已的老板,下一步该去哪儿,但现在他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车厢内的沉默几乎能压迫人的心脏,老吴无比庆幸自已是个对alpha信息素感知度低的beta,但也足够难受了。

过了很久,瞿末予才低声说了两个字:“公司。”

坐在办公室里,沈岱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律师和一个医生在他面前唱双簧,陈律师在给他讲解这份手术知情同意书里必要的条款,医生在例行公事地告知他流程和风险。

“清除标记是一个局麻的手术,不会对身体造成很大负担,之后你需要留院观察几个小时,顺利的话,晚上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沈岱眼神空洞地看着墙上的人体解剥图,依旧没什么反应。

医生和陈律师对视了一眼,陈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沈岱面前:“沈先生,请您签字吧。您的医生和用药全都是最好的,而且这是个小手术,没什么痛感,您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

沈岱接过那份同意书,又接过一支笔,定定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签了它,代表他不仅仅知晓和同意承担手术风险,更代表他是自愿清除标记。

自愿。

是瞿末予说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的那种“自愿”。

但现在他是真的自愿了。从非正常的途径得到一样不属于自已的东西,会带来无尽的灾祸,他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的东西,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却变成了诅咒,他不敢要了,也不想要了。

如果洗掉标记就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那么他是自愿的。

他拿着笔,笔尖悬停在签名的空白处,只觉得手指虚软,怎么也落不下去。

突然,一块块圆形的水渍不断浮现在白纸上,将黑墨字体的边缘虚化、晕染,最后糊成一片,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一股力量在意识中拼命拉扯,大声嘶喊着、质问着,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杀掉自已的孩子。

那不是孩子啊,他辩解道,那只是一个还没有指肚大的胚胎。

可是它会长大的,它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它连着你的血脉并将以传承的形式延续你的生命,它是属于你的,它会无条件地爱你。

它是这个世界上你和瞿末予曾经有过连接的唯一证明。

陈律师和医生看着沈岱低着头,大颗大颗地落泪,都僵在一旁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