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际圈子里的人,虽然大多也是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但真正心狠的却寥寥无几。
池青算是其一。
对方究竟拥有怎样的过去,江赦不曾深追过,只知道她拥有父母,却活得像个孤儿,身是中山人,却从苗疆一路来到剑宗求学。后来江赦堕入魔道,流离辗转数百年,后来再听到池青的名字,才知道她早就死了。
江赦见过太多死人,与池青又不算深交,这个消息在他的心里没能留下任何一点痕迹。不过如今重生,见到对方鲜活的模样,感慨还是有些感慨的。
穿过传送阵,到达山下的怀古镇。池青朝江赦道:“老规矩,你走东,我走西,找到什么不妥之处就发信号集合。”
江赦道:“好。”两人足下生风,运起轻功,各自朝两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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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宗主殿内,颂海阔正在翻看今日下面人送上来的卷轴。上面写满了各种乱七八糟下面人没权限处理或不敢处理或不知怎么处理的杂物,剑宗弟子数千,门客和夫子也很多,因此每天这些杂事简直多如牛毛。
颂海阔第无数次情不自禁地感慨,还是他师兄谢允有先见之明,知道这宗主的位置不好坐,早早便推给了他。
正提笔一件一件写下回复,殿门外在这时传来骚动。
颂海阔抬眸一看,只见一俊美至极的白衣男子正缓步走入殿内,脸上神情冰冷,仿佛是一个来寻仇的杀手。
“师兄?你怎么来了?”颂海阔有些惊讶地站起身。谢允性子冷,最烦喧闹,鲜少会来他这宗主殿,若是有事,便传信或传音,要么颂海阔亲自上山找他。
除了下山除妖和教课,其他弟子是很难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谢允真人一面的,难怪外面会这么吵闹了。
谢允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江赦的事。”
颂海阔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勉强笑了笑:“师侄他出什么事了?”
谢允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令颂海阔不由得想起从前两人一同拜师学剑时,他还怀疑过自己这位师兄是不是被什么秘术封住了所有温柔的感情,才会这样严厉冷酷。
“他最近有些奇怪。”谢允说:“宗门内事务,我沾手得少,所以今天过来,想要问问你知不知道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是不是被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又或是认识了什么不应该交的朋友。”
颂海阔听到这里,不由得笑道:“师兄,你这样简直像是个孩子到了叛逆期的家长。这件事我没听到什么相关的风声,不过请放心,我之后会多注意的。”
谢允闻言,神情稍缓,微微朝颂海阔弯了下唇,视线看向他脖颈处的疤痕:“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颂海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道:“对了,师兄,听说你将霜华送给了江师侄?”
谢允点了下头,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个弟子。
看身上衣着服饰,应当是山下负责看守传送阵的外门弟子。
他神情惊慌,浑身发抖,一进门便跪了下来。
颂海阔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冷静点,说清楚。”
“出事了,”弟子嘴唇发着抖,满脸惊恐:“出事了,怀古镇出事了!死了好多人……”
“怀古镇?”颂海阔沉思片刻,继而一惊:“今天怀古镇不是有我剑宗弟子下山除妖么?怎么会出事?”
弟子艰难道:“大妖……”
说完一头倒下,再起不来。颂海阔上前将人扶起一看,只见他面色发乌,竟是已中毒而死。
派弟子下山除妖,却遇见了会掩盖道行的大妖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颂海阔还算冷静,他站起身,看向谢允,却惊讶地发现他一向沉稳的师兄面色发白,怔然地看着地上弟子的尸体,垂在身侧的手已握在腰间的玉笛上,发着抖。
“师兄?”颂海阔担忧地喊了一声。
下一刻,谢允已御器飞出殿去,连一句话都没顾上与颂海阔说。
颂海阔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迟迟想起,今天下山去怀古镇上除妖的弟子,正是他的师侄,江赦。
第6章 解围
进怀古镇没到一炷香的时间,江赦便收到了池青发来的信号。毕竟是用毒用蛊的,池青身上的蛊虫,对妖魔鬼怪的气息非常敏锐。
江赦很快赶到她所在的地方,发现竟然是一座佛寺。
淡金色的晨曦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撕破了稀薄的云层,落在寺庙朱红的屋檐上,佛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有一种祥和且虔诚的味道。
墙上的红漆已然斑驳,长满了爬山虎,透过木头窗格,可以隐约地看见里面放置的佛像的轮廓。
木鱼声传入耳中,却听不见半分诵经的声音。
江赦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寺庙这种地方,要么从来不出事,一出就必定是大事。
他的手放到了霜华的剑柄上,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池青,见对方也满脸沉凝,细白的颈上不知何时缠上一条青蛇,细细的竖瞳望着前方的古庙,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极为危险的存在,用“丝丝”声催促主人尽早离开。
果然,重生回来后,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这每月例行的除妖竟然也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不过,自古以来便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说法,江赦并未在此纠结太多。
他低声道:“池师姐,看来我们摸到大奖了。”
池青抬起手,屈起食指,轻轻碰了下青蛇:“小青儿在怕。”
她这蛇是苗疆圣使的后代,血脉很不一般,能让它感觉到怕,这寺庙里的东西,显然十分不同凡响。
江赦道:“你也在怕?”
池青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这一个微笑,与这些年江赦见过她露出的任何一个笑都不一样,不轻浮,不戏谑,带着满不在乎的冷漠。
但她开口,却说:“当然怕,小青儿都怕,我怎么可能不怕?江师弟,我可是很惜命的,我看这东西咱们对付不了,还是赶紧回宗门报信求援吧。”
江赦道:“师姐说得有理,但咱们好像逃不掉了。”
似乎为了应证他所言不假,眼前那扇刻满了岁月痕迹的破旧木门,突然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