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听得直皱眉,骂道:“好不要?脸!”

婶娘自?然偏帮自?家, 不爽快道:“那小妮子就不是个好的。东都陈家蛇鼠一窝。”

袁不悔警觉, 握住她的手:“婶娘快别这?么说, 陈小珍是陈大人的独生女。陈大人虽姓陈,却是旁支,又早就同东都陈家决裂, 不相干了。如今咱们家风雨飘摇,可不能再生口舌是非,盟友离心。况且陈大人乃宰辅,深得圣心,将来对太子是极大的助力,得罪不得。”

袁二郎盯着?妹妹揶揄道:“你这?处处为人考虑的心胸合该是当皇后的料。”

婶娘也笑起来。恰好她的女儿寻来,婶娘说:“你们兄妹聊,我回家去了。”

待婶娘走了,袁二郎看妹妹一脸丧气模样,怪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脸不开心。”

袁不悔叹气:“有什么好开心的呢。太子无心皇位。袁家又同李家皇朝撕破了脸。若没太子斡旋,迟早也是一场恶战,前?途未卜。我忧心我们家以及整个青州的命运不是应该的吗?”

袁二往圈椅上一坐,大剌剌道:“打起来才好呢!这?鸟气我早就受够了!”

袁不悔:“二哥就是意气用?事,不考虑后果!”

袁二最不耐烦家里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态度,声音高了几度:“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执迷不悟呢!你真?以为老皇帝会?乖乖将皇位交出来?他当初既能狠心肠任由陈家谋杀自?己的亲生子,又对我们袁家赶尽杀绝,若叫太子表弟回去,岂知?他不会?再下杀手?本就没什么感情?,这?次回去恐怕在?那老东西?眼里同逼宫也没差别了。还能落的个好?”

袁不悔不说话。

许新听得烦心焦躁:“摆在?眼前?的困境谁不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真?让咱青州反了。你们这?群男人真?是够了!天天的打打杀杀,争权夺势,我们女儿家的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上次的生死危机过去才俩天,人人都是惊弓之鸟,老夫人还病着?。女子掺和不上大人物的决断,心里实在?害怕同样的事再经历一遍。以前?只觉得婚嫁情?爱是天大的事,唯有经历了才知?道,当时满脑子只有“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她现在?情?愿和袁不悔聊她的感情?纠葛,分散注意力,也不愿去想?其他的。

一条人命眨眼就没了,想?想?就寒毛竖起,后脑发凉。最近她都不敢睡,和袁不悔挤一个床呢。

袁二年纪轻,刚经历战事,但因为没失去至亲的缘故,感受不到?彻骨的痛和怕,只有憋屈的愤怒。

他四仰八叉仰躺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先乐了,说:“咱们青州确实有些势单力薄了,真?要?不行,我牺牲一下,去联个姻……”

“联姻,和谁?”袁不悔一瞬脑子过了很多人,又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在?许新身上。

袁二站起身,松了松筋骨,略有些不好意思,又神气活现道:“小七姑娘呀!自?由城城主,你们是没见识到?她的巨人军团,好家伙!摧枯拉朽。有了这?层战力,谁与争锋?真?要?不行,咱们躲进鬼死林去。哎,一直听他们说自?由城,自?由城,我是真?想?去看看啊,到?底是怎样的人间仙境,羡慕,想?去。”

袁不悔同许新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声:“小七姑娘和太子不是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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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一个人干,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我回去把李自?在?他们都叫过来帮忙?”李长生摸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热心建议道。

小七:“好。”

杜心淑瞪一眼李长生,拦住他的去路,仰头看小七,忧心忡忡道:“城主,如今青州多事之秋,咱们帮他们平息战乱,已是仁至义尽。昨儿个咱们的人也是忙了一天了,施粥赠药。差不多得了,咱们可以走了。”

小七正修缮屋顶,铺毡子,叠瓦片,应该是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手里一直忙个不停。

杜心淑扫一圈面色凄惶的百姓,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并不.良善,有防备、畏惧还有莫名的恶意。她忍不住抱怨道:“这?些人刚遭了大难,很多人心里都不大正常了,还有趁乱谋取私利的,人性本恶,昨儿个李树的东西就被人趁乱摸走了,还是在?他无私帮人干活的时候。也不是在意东西被偷了,就是挺糟心的,挺不值的。还有咱们的姑娘,有些腌臜东西?,言语上轻薄她们,污言秽语。城主,你心思单纯,实不知?人心险恶,污如粪坑。帮他们有什么好处啊!回去吧!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回家呢。”

喻烽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也不敢说话。

人心善恶分两边,他自?己就是游离在?善恶之间,也不敢辩驳什么。

如今他最担心的是,他们走了,独留他一个人,那他真要成孤魂野鬼了。

小七一直在?忙,她不叫停,底下的人仍给她抛瓦片。

杜心淑又郁闷又着?急,扶着?梯子往上

爬。

喻烽赶紧上前?。

杜心淑不待见他:“滚开,不要?你扶。”

三两下爬到?了高处:“城主,这?里是青州,这?里的百姓遭了难,自?有他们当地的父母官,府衙,袁家,出面解决,轮不到?咱们。咱们自?由城统共才多少人,手脚都忙断了,也是杯水车薪。你是我们的城主,你给不相干的人收拾什么屋子啊?谁感激你?况且这?地方真?不安全,八大军卫的人都还没走,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争斗,咱们何必趟这?趟浑水。不如避世不出,等战乱平息了,再开商贸。就算一辈子不同外?界往来,咱们自?由城也能过的逍遥自?在?,这?几年该买的都买了,储备丰富,方方面面的工艺咱也刻意培养了人才。还有一些本性老实善良的能工巧匠也愿意加入咱们自?由城,能带回去的我都带回去了,还有很多人才我不敢一人决断,都暂且收在?我的商队,大家都等着?李……您见过了,没问题了,咱就一起带回去……”

杜心淑巴拉巴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不见小七有分毫回应,只见她动?作灵活,从一个屋顶又跃上另一个屋顶,底下几个人协作。杜心淑说话的功夫,她将三处破损的屋顶都修缮好了。

有百姓默默的拿起扫帚打扫,也不敢吭声。孩子们躲在?院子的水缸旁,见自?家漏风焦黑的屋顶修好了,虽嘴上没说什么,面上都是欢欣的笑。

杜心淑说了半天废话,人扒着?屋檐,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又感到?分外?舒适。原先在?院内被遮了阳,阴气沉沉的尤其让人内心烦郁。

她一转眼,看到?卓忱不知?道何时正躺在?对面的屋顶上,刚铺了稻草的茅屋顶,一眼看去像睡在?金灿灿的稻田上。

杜心淑又转头抱怨道:“您老倒是说句话啊!睡这?哪有睡在?咱们那的金丝草上舒服。稻草毛刺多,还是去年的陈货,痒死你。”

卓忱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摇头一叹:“你啊!怕是忘记当年自?己是何样情?形了。李长生,你说,当初城主救下她们的时候,李恩义那小子有没有拦过?”

李长生憨憨的挠抓头发,憨直道:“大哥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三小孩什么都不懂,你们是一大家子,我们也怕被欺负啊!何况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口人,要?吃要?喝。大家都靠小七吃饭保护,大哥也怕小七累死啊!”

杜心淑哑然失声。

她现在?觉得小七是自?己人了,自?动?圈地划清界限,分出内外?亲疏。还振振有词的自?以为很有道理。完全忘记了现在?这?些麻木悲伤的百姓也是曾经的自?己。心里一时百感交集,羞愧难言,耳朵烧的通红。

“呜呜,爹,你不要?死!”

正在?忙碌的小七一顿。

杜心淑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正要?跟小七说一些肺腑之言忏悔过错,抬头四处一扫。

人呢?

喻烽看得真?切,挑着?手指头往北边指:“从屋顶上翻到?那头去了,有人在?嚎丧。”

嚎丧没嚎成,孩子爹只是吃东西?被果核卡住了,人都软掉了,气息微弱,被小七抱起几下一勒,果核吐出来,人又活过来了。

小巷子群居人口多,看热闹的不少。男人一家子当即跪下叩谢恩人。

小七翻上墙头回去,继续修屋子。